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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梦阁，晨光微透，窗纱轻摇，屋内仍残留着昨夜余香未散的檀烟味。灯盏未全熄，檀木窗棂上映出一缕缕朦胧光影，仿佛旧梦未醒。
姜罂坐在妆台前，姿态娴静，鬓边珠钗已卸，指尖正轻轻拭去唇上的胭脂。铜镜中映出她一张静美如画的容颜，少了粉墨张扬的艳色，却添了几分洗尽铅华的素净风情。像是一场盛筵方歇的牡丹，冷艳且疏离，美得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帘子“簌”地一声被人拉上，一股夹着早风气息的温热便随着帘隙灌了进来。
兰姨踏进屋，脚步轻快，神色喜滋滋，身上的绣花披肩随步晃动着些微的光。她手里仍摇着那把白蕾丝边的小扇子，才一进门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哎呦，罂罂啊——”她话里带风，笑声里藏不住的兴奋，“你看看你昨儿那一晚，撩得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她走到妆台边，啪地一声把扇子放在台面上，姿态熟稔而亲昵，语气却半真半假地埋怨：“你这一周就只答应给我演两场，你让我怎么跟人交代啊？”
她弯下身来些，压低声音道：“你听听，外头那几个，今儿一早就排着队来问你什么时候再登台，啧，简直要把我这倚梦阁给砸穿了。”
兰姨笑着，眼底却满是精明和打量，一双眼在姜罂脸上来回逡巡，像是想从她这副淡漠从容里瞧出点动容的痕迹。
可她话音刚落，姜罂已将最后一只翠镯从腕上摘下，雪白指尖轻托，将镯子搁入绒盒，瓷玉相击的清响宛如暮鼓晨钟，清脆里带着一丝了结意味。
她缓缓起身，旗袍裙摆拖曳地面，纤腰挺直，转身面向兰姨时，眼神温润，却带着不可忽视的笃定：“兰姐，我们可是说好的，我一个礼拜就演两场，收入七成归您。”
兰姨听了，脸色顿时一变，连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拉她的手腕，语气也染上了些许急切：“哎呦，这不是钱的事……外头那些人，我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她话说得急，眼神却软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像是在试图唤起姜罂一丝怜惜。
可姜罂只是低头一笑，温和得近乎疏离，旋即轻巧地抽回手，衣袖一掠，像清风拂落花枝，一点情绪也未沾染。
她转身便走，身姿修长，步伐稳妥，分毫不乱。
“罂罂，你干嘛去呀？”兰姨语气忍不住带了点慌，连声唤着。
姜罂走到衣架前，手指一挑，随意取下一袭墨绿绣花旗袍，墨色如夜，绣线微闪，衬得她肤若凝脂。她提着衣裳回身走向更衣处，语调淡淡，虽轻，却不容拒绝：“换衣服。”
帘幕一掀，她迈入其中，留下一道纤细的背影，冷淡却美得惊心动魄，宛如刚刚落幕的一出好戏，美人谢场，香烟未散。
兰姨一听，立时眼睛亮了，激动得几乎跳起来。她快步走上前，一把将更衣帘拉拢，像怕她反悔似的，嘴里飞快地应着：“好，我来我来我来！我这就去通知加场哈！”
话音未落，人已踩着小高跟“哒哒哒”一路小跑地往门口去，步伐轻盈得像踩在云上，嘴里还不忘高声喊着：“加场——！”
姜罂听见，轻轻摇了摇头，眼角弯起一点点极淡的笑意，仿佛宠惯了她的急性子，也早已习惯了这份热闹。
可还不等兰姨冲出门外，门却先“吱呀”一声自外被推开。
门口站着一人，身形高峻，剪影清晰，逆光之下五官难辨，却带着一股让人不由得收声的冷意。
“顾……顾——”兰姨一时愣住，嘴唇哆嗦着脱口而出的名字卡在喉咙，怎么都吐不完整。
顾寻屿站在门口，眉眼沉静，面无表情，只抬手食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动作不带一丝多余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步子不紧不慢地走进屋里，视线略略一扫，像在确认某种存在。
兰姨哪还敢多话，连连点头，脚步带风地倒退着退出门外，顺手还体贴地把门轻轻带上。她的动作利落娴熟，仿佛不是第一次替人守住这等“场面”。
“咔哒。”门锁轻响，隔绝了外头的一切喧嚣，倚梦阁这一间后堂，瞬时静得仿佛只剩香烟缭绕与心跳声回响。
顾寻屿低头看了眼腕表，表情波澜不惊，只有眼角微微动了动，似藏着未出口的冷意。
更衣室帘幕微动，姜罂正掀帘而出，手中还提着绣花旗袍，一边唤着：“兰姐，你帮我——”话未尽，眼神一抬，便对上了倚墙而立的那道身影。
她微一停顿，却不惊不惧，唇角甚至还扬起一丝笑意：“顾少爷怎么来了？”
她说得从容，语尾略带轻挑，像掠过春水的柳枝，软得没有杀伤力，偏偏每一个音节都让人心头微颤。
说话间，她径自走向梳妆台，动作优雅得像每一寸都是练过的，步步生姿，浑然不在意背后那片尚未拉合的旗袍敞口，光裸的后背白得像上好的玉。
顾寻屿的视线从她现身那刻起便未曾移开，眸色深邃，像一片无风的夜海，暗流涌动却不见波澜。
他缓缓走近她，站在她身后，低声道：“几天不见，姜小姐便成了倚梦阁的头牌了？”
声音低沉，仿佛砂纸轻拂，字字都擦在耳膜最敏感的地方。
他话音刚落，手已覆上她的腰间，掌心略带薄茧，动作温柔却含着不容抗拒的钳制意味。
姜罂静静地站着，身子未动分毫，仿佛早就习惯这般亲昵距离。
顾寻屿不再多言，指腹缓缓上滑，触及她背后的旗袍拉链。动作缓慢而克制，却像是在宣告某种主权。随着他手势的带动，拉链“咔哒”一声合拢，像是某种无形边界被重新缝合。
“托顾少爷的福。”姜罂淡淡开口，语声低缓，不轻不重，却像雨后初霁，雾气氤氲中透出一缕清光。
镜中的她波澜不惊，唇角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宛如早就预料到这一刻。
顾寻屿盯着镜里的她，目光如锋，语气压得极低：“托我的福，勾搭上了我爹？”
话出口的那一刻，空气仿佛为之一凛。
姜罂挑眉看他，指尖慢慢理着鬓发，神情依旧从容，声音柔得像在哄人：“顾少爷不妨把话说清楚一点，这样我还听得懂。”
她话音轻柔，却像极了风中一把纸伞，明明是柔的，偏偏能挡雨。
顾寻屿眸色陡沉，猛地收紧搁在她腰间的手，一把将她扳了过来。姜罂整个人被他带得转了个身，身形微晃，直直撞进他怀里。
她下意识伸手撑住他胸口，指尖一触，便感受到他胸腔下翻涌不止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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