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明重伤昏迷的第三日,祁牧捏碎了第五个药碗。
瓷片扎进掌心,鲜血混着汤药滴落在地,他却浑然不觉。床榻上的人脸色惨白如纸,唯有颈侧淡青的血管证明他还活着。河西军医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不敢抬头。
“你刚才说.……"祁牧嗓音嘶哑得可怕,“殿下体内有抗性?”
“是、是的。”军医额头抵地,“狼毒入心脉本该当场毙命,但殿下体内似有旧时残留的药性抗.…”
祁牧猛地攥紧拳头,碎瓷又往肉里深了几分!“不止一次?“他突然打断军医。
军医抖得更厉害了:“从脉象看,殿下少时至少三次.."
哗啦——
案上整套茶具被扫落在地。祁牧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萧景明总是笑着接过皇帝赐的糕点却从不入口;盛夏时节仍穿着高领朝服……
“将军!殿下手指动了!”
亲卫的惊呼让祁牧倏然回神。他扑到榻前,看见萧景明苍白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抽搐。军医慌忙施针,祁牧却握住那只冰凉的手,拇指重重碾过腕间旧疤——那是他亲手包扎过的伤口。
“萧景明。”他俯身在那毫无血色的耳边低吼,“你给我醒过来。”
帐内众人屏息。忽然,那只被握住的手指轻轻勾了勾祁牧的掌心。
第四日破晓,萧景明是在浓郁的药香里恢复意识的。睫毛像灌了铅,视线模糊许久才聚焦。最先看清的是床幔上熟悉的云纹——这是祁牧的寝帐。随即,他注意到趴在榻边睡着的男人。祁牧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冠散了,几缕黑发垂在紧皱的眉间。玄甲未卸,肩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最刺目的是他缠满纱布的右手,隐约渗着暗红。萧景明想笑,却呛出一串咳嗽。....咳。"
沙哑的气音刚出口,祁牧就惊醒了。他眼底布满血丝,动作却极稳,托着萧景明的后颈将人扶起。温水递到唇边,萧景明却故意偏头,干燥的唇擦过对方手腕内侧。
“祁将军……"他气若游丝还要调笑,“你这副模样……倒像是守寡的……小媳妇.…”水碗重重搁在案上。祁牧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捏住他下巴,仰头含了口水直接晌,突然捏住他下巴,仰头含了口水直接渡过来。萧景明瞪大眼睛,喉结被迫滚动两下,呛得眼角泛红。
“能说话了?“祁牧用袖口擦去他唇边水渍,声音冷硬,”那就解释解释,什么叫'体内早有抗性'。”帐内霎时安静。萧景明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他慢慢蜷起手指,布料摩擦声里,领口微微滑落,露出锁骨处另一道陈年疤痕。
"十岁那年……"他忽然开口,“父皇赐的甜点...
祁牧拳头攥得咯吱响。
”十二岁春猎,马鞍里藏了毒针。“萧景明轻笑,“十五岁最有趣,他们买通我的贴身宫女……“他忽然被拽进一个颤抖的怀抱。
玄甲硌得生疼,但萧景明没动。他听见祁牧的心跳又急又重,像暴雨前的闷雷。
“我来这里那么久,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你什么?”萧景明把脸埋在他肩甲,“说我是个连亲生父亲都想毒死的.….”
“萧景明!”祁牧猛地推开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明知道我——"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僵住,祁牧迅速用大氅裏住萧景明,自己挡在榻前。进来的是浑身是血的亲卫:“将军!南番急报!”
羊皮卷递到眼前时,萧景明正把玩着祁牧散落的发丝。瞥见火漆印上的狼头徽记,他笑容一滞。
“念。"祁牧命令道。
亲卫吞咽了一下:“黑水谷集结三十万部众…..求见……”他偷瞄萧景明,”他们的王。”萧景明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
祁牧一把挥退众人,掐着他下巴迫使他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唔……“萧景明舔去唇边血丝,”大概在我中箭那天?”他变戏法似的从枕下摸出半块青铜面具,”刺客身上找到的…….南番影卫的标记。”
祁牧夺过面具狠狠砸向帐柱。轰然巨响中,萧景明却笑了。他勾住祁牧的腰带将人拉近,气息拂过对方紧抿的唇:“祁将军……现在跑还来得及。”
回答他的是近乎凶狠的吻。祁牧咬破他的下唇,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像某种血誓。
“你听好了。”分开时祁牧抵着他的额头喘息,“从今日起,你的命是我的。”
萧景明仰头大笑,又因牵动伤口倒抽冷气。他拽着祁牧的衣领让人压下来,在耳畔轻声道:“那王爷可要.…….好好疼我。”
帐外风雪呼啸,掩住了逐渐急促的呼吸声。药碗翻倒在地上,深褐汁液缓缓渗入泥土,像干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