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书瑶反复核对着手中的清单，确保每一样设备都带齐了。周五早晨的阳光格外明媚，照得出版社大楼前的台阶泛着白光。今天是实地考察的日子，她将与聂远川一起参观几处代表性建筑，为图书项目收集素材。
"紧张？"林小满递给她一杯冰美式，"看你检查三遍包了。"
颜书瑶接过咖啡，冰凉的杯壁凝结着水珠。"有点。第一次和建筑师实地考察，怕露怯。"
"得了吧，你是去采访又不是考试。"林小满眨眨眼，"再说，那位聂总监对你挺特别的。"
"胡说。"颜书瑶耳根发热，猛吸了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
一辆黑色SUV准时停在出版社门口。聂远川下车走来，今天他穿着深蓝色休闲衬衫和米色长裤，比会议室里看起来随意许多。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严肃了。
"早。"他简短地打招呼，接过颜书瑶手中的设备包，"我来拿。"
他的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触感温暖而干燥。颜书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和雨夜那晚一样。
"第一站是新区文化中心，车程四十分钟。"聂远川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我准备了一些基础资料，路上你可以看看。"
车内冷气开得恰到好处，座椅舒适得让颜书瑶差点忘记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她翻阅着聂远川准备的资料，每一处重点都用黄色便签标注，边缘整齐得像用尺子比着裁切的。
"这些笔记...都是你手写的？"颜书瑶忍不住问。
聂远川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嗯。电子版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我也喜欢手写笔记。"颜书瑶脱口而出，"虽然现在都用电脑了，但纸笔的触感不一样。"
聂远川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看来我们有个共同点。"
新区文化中心是一座流线型的白色建筑，像一艘停泊在都市中的帆船。聂远川带着颜书瑶从各个角度观察建筑，讲解设计理念。
"你看这些曲线，"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设计师受到附近河流的启发，将水的流动感融入建筑语言。"
阳光下的聂远川仿佛变了个人，眼中闪烁着专业人士的热情。他讲解每个细节时那种发自内心的热爱，让颜书瑶看得入迷。
"这部分外墙材料很特别。"颜书瑶指着一处纹理独特的墙面。
聂远川眼睛一亮："你注意到了。这是一种新型环保材料，看起来像大理石，实际是回收玻璃制成的。"他走近墙面，手指轻轻抚过表面，"触感完全不同，对吧？"
颜书瑶学着他的样子触摸墙面，冰凉而略带粗糙的质感从指尖传来。她侧头看向聂远川，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赞许。那一瞬间，她感到一股奇妙的电流从脊背窜上来。
第二站是一座改造后的老厂房。他们到达时，天**然阴沉下来。
"看来要下雨了。"聂远川皱眉看了看天色，"我们抓紧时间。"
厂房内部空间开阔，钢架结构和红砖墙形成鲜明对比。聂远川讲解着空间改造的巧思，颜书瑶边记录边拍照，两人配合默契。
"这里原本是纺织厂，设计师保留了工业元素，又通过光线和材质的对比赋予它新的生命。"聂远川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好的建筑应该尊重历史，同时面向未来。"
颜书瑶突然想到自己正在编辑的一部小说："就像文学创作中的互文性？在传统基础上创新。"
聂远川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正是如此。没想到你对建筑理论有这样的理解。"
"只是职业敏感。"颜书瑶微笑，"编辑需要理解各种领域的思维方式。"
他们刚走出厂房，雨点就落了下来。聂远川从包里拿出一把黑色长柄伞，撑开后自然地倾向颜书瑶一侧。
"靠近些，别淋湿了。"他的声音近在耳边。
伞下的空间狭小而私密，颜书瑶能清晰地闻到聂远川身上混合着雨气的木质香调。她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却还是在转弯时不慎碰到了他的手臂。坚实的触感让她立刻弹开，心跳如鼓。
"抱歉。"
"没关系。"聂远川的声音似乎比平时低沉。
雨水在伞面上敲打出细密的节奏，颜书瑶偷瞄聂远川的侧脸。雨水沾湿了他的鬓角，顺着下颌线滑落。他忽然转头，两人的目光在潮湿的空气中相遇，又迅速分开。
下午的行程因雨取消，聂远川提议去他的工作室看看资料。
远筑设计的工作室位于一栋老式公寓的顶层，宽敞明亮。原木色书架占据整面墙，落地窗外是雨中的城市景观。
"随便坐。"聂远川脱下微湿的外套，"我去泡咖啡。"
颜书瑶环顾四周，被书架上的藏书吸引。她本以为会看到满架的建筑专业书籍，却发现有大量文学作品，甚至有不少绝版珍本。
"你也读马尔克斯？"她抽出一本《百年孤独》，惊讶地发现书页间满是批注。
聂远川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大学时沉迷过一阵。现在偶尔重读。"
"这些批注...很专业。"颜书瑶翻看着，"简直像文学系学生的笔记。"
"只是爱好。"聂远川递给她咖啡，"建筑和文学其实相通，都是关于空间和人的故事。"
颜书瑶注意到书桌上摊开的素描本，上面是各种建筑草图，边缘还随手画了些人物速写。其中一页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分明是她在雨夜狼狈拦车的模样，寥寥几笔却神韵俱在。
聂远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迅速合上素描本："随手画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颜书瑶假装被书架上的照片吸引："这是你参与的项目？"
接下来的两小时，他们讨论了图书项目的框架调整。聂远川的专业素养让颜书瑶暗自佩服，而他时不时流露出的文学修养更让她惊喜。
雨停时已近黄昏。聂远川送她到门口："周一我会把修改后的框架发给出版社。"
"谢谢今天的指导。"颜书瑶真诚地说，"我对建筑有了全新的认识。"
聂远川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路上小心。"
回到出版社取东西时，颜书瑶意外听到走廊拐角处张美玲的声音。
"...颜书瑶凭什么负责这个项目？就因为她长得好看？"
"小声点。"是市场部王总监的声音，"听说社长很看重这个项目，做好了可能直接提拔她当副主编。"
"做梦。"张美玲冷笑，"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专业。"
颜书瑶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退开。走出大楼时，手机震动起来，是聂远川发来的信息："想起文化中心有个细节没讲清楚，附图说明。"
随信息发来的是一张手绘草图，细致标注了建筑的特殊结构。颜书瑶反复读了几遍，嘴角不自觉上扬。职场上的明枪暗箭似乎暂时远去了，此刻她心中满是今日所见建筑的美丽轮廓，和那双在讲解时闪闪发光的眼睛。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