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文台顶层的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沈知意攥着那张泛黄的玻璃糖纸，指腹摩挲过上面褪色的梅花鹿图案。顾境的后颈在观测室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那道月牙状的疤痕像一弯小小的伤口。
"所以那天在图书馆..."沈知意声音轻得几乎被望远镜支架的金属碰撞声盖过，"你是因为..."
"母亲头七。"顾境调试焦距的手指顿了顿，"父亲烧了她所有研究笔记，我偷藏了最后一本《星云图谱》。"他转身时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处悬着枚小小的星轨吊坠，"后来在废纸堆里找到这个。"
沈知意接过他递来的金属吊坠，掀开盖子时呼吸一滞——微型相片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年幼的顾境，背景是天文台的球形穹顶。相片边缘有行褪色钢笔字：给小境画的星桥，等你长大带妈妈去看。
观测室的木门突然被敲响，双马尾学姐探进头来："社长说下周流星雨观测要提前报备器材..."她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转了转，突然塞过来两张电影票，"那什么，社团福利！"
门关上的瞬间，顾境耳尖泛起的红晕在暮色中格外明显。沈知意假装研究星图，却瞥见他偷偷将电影票塞进《天体物理》扉页的动作。书页翻动间，某页边角露出蓝色墨水的字迹：南风知我意。
晚自习铃响时，沈知意发现课桌里多了盒温热的杏仁茶。便利贴上的炸毛小猫翘着尾巴，旁边写着：防困。她咬着吸管偷瞄身旁的顾境，他正用左手记笔记，右手却藏在课桌下——食指轻轻勾着她校服外套的衣角。
"沈知意！"班主任突然出现在后门，"来拿转学档案。"她匆忙起身时，顾境迅速往她掌心塞了颗话梅糖，包装纸上的梅花鹿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办公室的日光灯惨白刺眼。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你父亲打过招呼了，但顾境..."他递来一沓竞赛班申请表，"那孩子固执得很，你既然是他...朋友。"
沈知意盯着表格上顾境的照片，胸口发闷。照片里的他眼神疏离，与天文台那个指着星云说"像你糖纸上的鹿"的少年判若两人。
回到教室时，顾境的座位空着。她摸出手机，锁屏上跳出一条未读消息：【顶楼。】月光透过消防通道的网格铁门，将顾境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坐在水箱边缘，膝头摊着那本《星云图谱》。
"主任找你当说客？"顾境合上书，蓝色墨水在封面留下斑驳痕迹。沈知意挨着他坐下，小腿悬在空中轻轻摇晃。
"我告诉他..."她突然抓住顾境的手腕，指尖按在那道月牙疤上，"有人答应带我去看星桥。"顾境僵住的瞬间，她飞快掏出那张被主任盖了驳回章的转班申请，"看，我替你交了这个。"
夜风掀起纸张哗啦作响，顾境突然笑了。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摸出颗星星造型的糖果，剥开糖纸露出里面的小纸条：明天放学，自行车棚见。
次日清晨，沈知意发现储物柜里躺着天文社的社刊。翻到折角那页，猎户座星云照片旁新增了行蓝色批注：【今晚能看到星桥。PS：家政课新作了兔子布丁。】她抱着书转身，正撞上抱着篮球的沈忱。
"姐，你笑得好瘆人。"沈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妈说周末..."话没说完就被广播打断："请高二（1）班顾境、沈知意立即到教务处。"
教导主任的保温杯冒着热气。顾境不动声色地挡在沈知意前面："申请书是我自己..."
"市天文馆的推荐信！"主任突然拍出个烫金信封，"顾境，你母亲当年的导师指名要见你。"他转向沈知意，"连带这个转学生一起。"
走出办公室时，顾境的手在身侧微微发抖。沈知意假装系鞋带，趁机将那颗星星糖塞进他手心。糖纸在阳光下展开，露出她添上的字迹：【这次换我给你带糖。】
午休的天台，顾境咬着她带来的草莓大福，突然轻声说："母亲最后那篇论文，是双星系统观测。"他指尖沾着糯米粉，在素描本上画出两个相互环绕的光点，"就像..."
"知意！"沈忱的声音从楼梯口炸响，"你手机震动半小时了！"沈知意手忙脚乱接住他抛来的手机，锁屏上陶郁然的消息堆成了山：【照片里戴星轨项链的是不是顾境？三年前省物理竞赛冠军！他妈妈是...】
顾境抽走手机，直接按下关机键。他低头时，星轨吊坠从衣领滑出，轻轻撞在沈知意额头上。"周末有空吗？"他呼吸拂过她刘海，"带你去个地方。"
周六的晨雾还未散尽，沈知意站在市郊公交站跺脚取暖。顾境骑着自行车冲进视线，车把上挂着鼓鼓的便当袋。他刹车时溅起的水花打湿裤脚，却第一时间掏出热可可贴在她脸上。
"坐稳。"顾境单脚撑地，等她爬上后座。沈知意犹豫着揪住他衣摆，却在车子启动的瞬间因惯性撞上他后背。顾境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混着晨风灌进她领口，心跳声比链条转动还响。
自行车最终停在一栋爬满藤蔓的老建筑前。顾境掏出钥匙打开生锈的铁门："母亲留下的观测站。"灰尘在阳光中起舞，他掀开蒙着望远镜的白布，镜筒上刻着小小的星桥图案。
"其实..."顾境突然单膝跪地，从地板夹层抽出手札，"她最后一篇论文在这里。"泛黄的纸页上，蓝色笔迹密密麻麻记录着双星轨迹，边缘空白处画着卡通母子像：女人指着星空，小男孩怀里抱着话梅糖。
沈知意眼眶发热时，顾境已经调整好望远镜角度。他站在她身后，双手覆在她手背上引导焦距："看，星桥。"目镜里，两簇星云通过淡淡的光带相连，宛如夜空中的鹊桥。
"主任说得对。"顾境突然开口，呼吸扫过她耳尖，"我该去竞赛班。"他扳过她肩膀，将星轨吊坠解下来戴在她脖子上，"但你要答应，每次月考都来重点班门口等我。"
返程的自行车后座，沈知意环住顾境的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那对永不分离的双星。她偷偷摸出口袋里皱巴巴的电影票——明天下午三点，放映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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