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二）

"那就别让我被抓住。"卡尔坚定地说，手指滑下与约瑟夫十指相扣，"带我去地下室。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

黑暗中，约瑟夫的手收紧了一瞬，然后突然将卡尔拉近。卡尔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吻就落在他的额头上，轻如羽毛却重若千钧。

"跟着我，"约瑟夫松开他，声音恢复了那种冷静的优雅，"无论发生什么，别停下，别回头。"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走廊上暂时空无一人。约瑟夫拉着卡尔悄无声息地前进，穿过一系列卡尔从未见过的狭窄通道和隐蔽楼梯。随着他们不断下降，空气变得潮湿阴冷，墙壁上的煤气灯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约瑟夫手中一盏小提灯，投下摇曳的阴影。

"这里是佣人通道，"约瑟夫低声解释，"直接通往地下室最底层。庄园主很少来这里，但守卫——"

一声金属碰撞的声响打断了他。约瑟夫立刻熄灭提灯，将卡尔推到墙边。黑暗中，卡尔能感觉到约瑟夫挡在他前面，身体紧绷如弓弦。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和钥匙串的叮当声。卡尔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抓住约瑟夫背后的衣料。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拐角——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机械构造体，眼睛部位闪着红光，头部缓慢转动着扫描通道。

"别动，"约瑟夫的唇几乎贴在卡尔耳上，"别呼吸。它是靠运动和热量追踪的。"

卡尔僵在原地，连心跳都似乎停止了。机械守卫停在距离他们不到三米的地方，头部左右转动。一束红光扫过卡尔脚边，他咬紧牙关才忍住颤抖。

几秒钟如同几个小时般漫长。终于，机械守卫发出沉闷的电子音："无异常。"然后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卡尔长舒一口气，差点瘫软在地。约瑟夫及时扶住他，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他们继续下行，最终到达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约瑟夫从怀中取出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插入锁孔。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空间。

"欢迎来到欧利蒂丝庄园的心脏，"约瑟夫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讽刺，"也是它最肮脏的秘密所在。"

提灯再次亮起，照亮了一个令卡尔血液凝固的景象——房间中央是一台巨大的机械装置，由数十台相机、镜面和某种卡尔从未见过的透明管道组成。管道中流动着银蓝色的液体，汇聚到中央一个圆柱形玻璃舱中。而最可怕的是，四周墙壁上贴满了照片，每张照片里都有一个扭曲的人影，似乎在无声地尖叫。

"天啊..."卡尔走向最近的照片，手指颤抖着触碰表面。照片中的面孔他认识——两个月前"逃跑"的逃生者玛蒂尔达。她的眼睛大睁着，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灵魂提取器，"约瑟夫站在装置前，声音低沉，"庄园主最得意的发明。它能将人的意识转移到照片中，理论上实现永生。"他的手指轻抚过中央玻璃舱，"但代价是灵魂被永远囚禁在二维世界，无法逃脱，无法消逝。"

卡尔突然注意到墙上一个特别的区域——那里贴着的全是同一个银发少年的照片，但每一张都只有部分清晰，其他部分模糊不清，就像被撕碎后勉强拼凑起来。

"克劳德..."卡尔轻声唤道，走向那片照片墙。

约瑟夫的表情变得异常柔软而痛苦："是的。每次实验失败，他的灵魂就会被撕裂一次。"他小心地触碰其中一张照片，里面的少年似乎感应到了，将手掌贴在相纸内侧，与约瑟夫的手指重合，"我试过各种方法...但只有摧毁这台机器，才能让所有灵魂获得自由。"

卡尔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控制台："那个是操作装置吗？"

约瑟夫点点头："理论上，如果我们能逆转能量流向，就能释放所有灵魂。但——"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铁门被暴力撞开，杰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金属爪闪着寒光。在他身后，美智子的折扇已经展开成致命的弧形。

"啊，多么感人的重逢，"杰克的声音因兴奋而扭曲，"叛徒和他的小宠物。"

约瑟夫立刻挡在卡尔前面，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细长的佩剑："跑，卡尔。去控制台。"

"想都别想。"美智子闪电般绕过杰克，折扇直取卡尔咽喉。

约瑟夫的动作更快，佩剑划出一道银光，逼退美智子。杰克趁机突进，金属爪直刺约瑟夫腹部。卡尔眼睁睁看着锋利的爪尖穿透约瑟夫的侧腹，鲜血顿时浸透了深蓝色的礼服。

"约瑟夫！"卡尔本能地向前冲去。

"控制台！"约瑟夫咬牙喊道，同时挥剑逼退杰克，"现在！"

卡尔强迫自己转身奔向角落的控制台。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痛苦的闷哼和杰克疯狂的笑声。控制台上是复杂的按钮和拉杆，没有任何标记。卡尔的手指悬在空中，不知所措。

"左边第三个拉杆！"约瑟夫的声音从混战中传来，随即变成一声痛呼——美智子的折扇在他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卡尔拉动指定拉杆，机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墙上的照片开始剧烈震动，里面的人影扭曲变形，发出无声的尖叫。

"不！"杰克放弃了对约瑟夫的攻击，转身向卡尔扑来，"住手！"

约瑟夫不顾自己的伤势，从背后一剑刺入杰克的肩膀。雾隐杀手发出痛苦的嚎叫，转身一爪挥向约瑟夫的脸。鲜血顿时从约瑟夫脸颊上三道深深的伤口涌出，染红了他的银发。

卡尔继续按照约瑟夫的指示操作控制台。随着每一次调整，机器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中央玻璃舱中的银蓝色液体开始沸腾。墙上的照片一张接一张地燃烧起来，化为灰烬前释放出微弱的光芒。

"你们在干什么？！"庄园主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面色铁青，身后跟着数名武装守卫，"停下！立刻停下！"

美智子见状，突然改变目标，折扇如飞刀般射向卡尔。约瑟夫纵身一跃，用身体挡下这一击，折扇深深嵌入他的肩膀。他踉跄着跪倒在地，鲜血在身下汇成一滩。

"约瑟夫！"卡尔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冲向他受伤的伴侣。

"别管我..."约瑟夫艰难地站起来，指向控制台最后的红色按钮，"按下去...结束这一切..."

庄园主歇斯底里地命令守卫开枪。子弹呼啸而来，约瑟夫用最后的力量扑向卡尔，将他护在身下。一发子弹穿透约瑟夫的后背，他闷哼一声，身体重重压在卡尔身上。

"求你...按下去..."约瑟夫的血滴在卡尔脸上，温热而粘稠，"为了克劳德...为了所有人..."

卡尔看着约瑟夫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又看向即将冲过来的守卫。他做出了选择。

在庄园主尖利的"不！"声中，卡尔的手重重拍在红色按钮上。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然后，一道刺目的白光从机器中央爆发，吞噬了整个房间。卡尔最后看到的，是约瑟夫对他露出的微笑，以及从他伤口中飘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银蓝色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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