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房间时，卡尔正盯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右眼的异变已经持续三天了——虹膜周围那一圈银蓝色光晕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在强光下更加明显。他眨了眨眼，一阵尖锐的疼痛立刻从眼球后方窜上太阳穴。
"嘶——"卡尔弓起背，手指死死按住右眼。当疼痛终于缓解时，他发现洗脸台上多了几滴银蓝色液体，正顺着陶瓷表面缓缓滑落。
和约瑟夫一样的液体。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伊索？"约瑟夫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你还好吗？"
卡尔迅速用毛巾擦掉那些液体："没事，马上好。"
打开门时，约瑟夫已经穿戴整齐，银发束在脑后，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那些细微的变化——右眼不再时不时失焦，肩膀的线条也不再总是紧绷。他递给卡尔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艾米丽说这个能缓解视力疲劳。"
卡尔接过杯子，热气氤氲中闻到甘菊和某种辛辣草药的味道。他小心地啜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右眼的刺痛确实减轻了些。
"谢谢。"卡尔避开约瑟夫探究的目光，"艾米丽去哪了？"
"镇上药房。她说要查些资料。"约瑟夫靠在门框上，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修长的影子，"关于...你的眼睛。"
卡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杯子里的茶水晃动，映出他扭曲的倒影。自从逃离欧利蒂丝庄园，他一直避免谈论眼睛的事。每次预知画面闪过，都像有人用冰锥刺入他的眼球，而随之而来的银蓝色液体更是提醒着他——他正在变成什么？
"我不需要——"
"别说了。"约瑟夫突然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抬起卡尔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看着我，伊索。这不是羞耻的事，也不是你的错。"
如此近的距离，卡尔能看清约瑟夫银蓝色虹膜中的每一条纹路，像是冰冻湖面的裂纹。那双眼睛曾经也像他现在这样痛苦过吗？
"它会让我失明，对吗？"卡尔轻声问，"就像你差点失去的那样。"
约瑟夫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不一定。我的情况不同...我是主动接受了银夫人的契约。"他的拇指抚过卡尔眼下淡青色的阴影，"你的能力是打破契约的副产品，也许..."
他的话没能说完。卡尔的右眼突然剧烈疼痛，银蓝色光芒不受控制地溢出。视野中，约瑟夫的身影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陌生画面——村庄边缘的池塘边，一个银发小女孩蹲在水边，而水中倒影却是成年银夫人的脸。小女孩抬头，嘴角扭曲成一个不属于孩子的诡异微笑...
"卡尔！"约瑟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卡尔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约瑟夫的手臂紧紧环绕着他。右眼火辣辣地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她又来了..."卡尔喘息着说，"那个小女孩...池塘..."
约瑟夫的身体瞬间绷紧："在哪里？"
"村东...老磨坊附近..."卡尔抓住约瑟夫的手臂，"这次我看得更清楚了...她在和倒影说话..."
约瑟夫迅速起身，从床头柜抽屉取出一本皮面笔记本，记下卡尔的话。这是他们这几天养成的习惯——记录每一次预知的内容，寻找规律。
"还有别的吗？任何细节都可能有帮助。"
卡尔摇头，随即又停住："水...池塘的水面很奇怪，像是...凝固的。没有波纹。"
约瑟夫的笔停顿了一下："就像镜面。"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同一个地方——欧利蒂丝庄园的镜屋，银夫人的力量源泉。
"我们需要去看看。"卡尔挣扎着站起来，尽管右眼仍然抽痛，"如果那是她的新宿主..."
"不，你留在这里。"约瑟夫按住他的肩膀，"你的眼睛需要休息。我和艾米丽去。"
卡尔想反驳，但一阵眩晕让他不得不扶住墙壁。约瑟夫是对的，以他现在的状态，只会成为累赘。
"至少...带上这个。"卡尔从颈间取下怀表——那个曾经装着克劳德最后碎片的容器，"它也许能感应到银夫人的力量。"
约瑟夫接过怀表，指尖在刻有"C.D."的金属表面轻轻摩挲。他低头吻了吻卡尔的额头，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这样做了一辈子："锁好门。我们两小时内回来。"
门关上后，房间突然变得异常空旷。卡尔慢慢走回浴室，用冷水冲洗火辣辣的右眼。镜子里的男人面色苍白，右眼虹膜几乎完全变成了银蓝色，瞳孔周围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像是冰面被敲击后的辐射状纹路。
最可怕的是，卡尔竟觉得这样的自己与约瑟夫有某种镜像般的相似——不是血缘的关联，而是灵魂经历过相似创伤后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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