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在黑暗中猛然惊醒，某种无形的压迫感扼住了他的喉咙。窗外，一轮满月悬挂在无云的夜空中，银白光芒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冷冽的线。他的右眼突突跳动，疼痛中带着奇怪的牵引感，仿佛有根无形的线连接着他和月亮。
床头的怀表显示凌晨两点十八分。整个屋子静得出奇，连虫鸣都没有。卡尔摸索着点燃油灯，昏黄的光晕中，他看到对面床上约瑟夫的身影——蜷缩成一团，银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被子被踢到一旁。
"约瑟夫？"卡尔轻声呼唤，没有回应。
他下床走近，发现约瑟夫全身被冷汗浸透，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卡尔伸手想推醒他，却在触碰的瞬间被一股电流般的感觉击中——无数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镜中迷宫、缝住嘴唇的银线、克劳德绝望的拍打...
"啊！"卡尔猛地缩回手，踉跄后退。床上的约瑟夫突然坐起，眼睛大睁，却不是卡尔熟悉的银蓝色——而是完全变成了镜面般的银色，没有瞳孔，反射着油灯的光芒。
"约...瑟夫？"卡尔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约瑟夫睡着了。"一个陌生的少年声音从约瑟夫口中发出，语调轻快却带着诡异的回音，"我是克劳德。终于能正式见面了，伊索。"
卡尔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面前的确实是约瑟夫的身体，但每个微表情、每个动作都截然不同——更活泼，更随意，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生机。最可怕的是，约瑟夫右肩的睡衣不知何时滑落，露出一个卡尔从未见过的伤痕：三道平行的爪痕，与他在噩梦中见过的克劳德伤痕一模一样。
"你不记得我了？" "约瑟夫"歪着头，银发随着动作晃动，"在镜子里我们见过好几次呢。"
卡尔的手指掐进掌心，疼痛帮助他保持清醒："克劳德...你怎么会...？"
"满月之夜啊。" "约瑟夫"——或者说占据约瑟夫身体的克劳德——轻松地跳下床，动作灵活得不像平日的约瑟夫，"镜面世界的边界最薄弱的时候。我一直想和哥哥说话，但自从仪式后，他就把我锁在灵魂深处了..." 他的表情突然黯淡，"他害怕失去自己，害怕变成我。"
卡尔的心脏狂跳。他想起约瑟夫曾经说过，他和克劳德是一个灵魂的两面。难道打破银夫人的契约后，这种双重性在约瑟夫体内变得更加不稳定了？
"你不怕吗？"克劳德突然凑近卡尔的脸，镜面眼睛反射出卡尔苍白的倒影，"我可能随时会占据这具身体，把哥哥推入永恒的睡眠哦。"
卡尔下意识后退，撞上了桌子。油灯摇晃，光影在墙上疯狂舞动。他的右眼突然剧痛，银蓝色液体不受控制地溢出。视野中，约瑟夫的身体变得半透明，两个重叠的身影在其中挣扎——一个是成年约瑟夫，一个是少年克劳德，如同两张叠加的照片。
"我看得见你们..."卡尔喘息着说，"两个灵魂...共享一个身体..."
克劳德的表情变得惊讶，随即是恍然大悟："镜瞳能力！你不仅能预见未来，还能看穿灵魂..."他兴奋地拍手，"太棒了！这样你就能帮我了！"
"帮你什么？"
"找到平衡啊。"克劳德用约瑟夫的手比划着，"哥哥总想压制我，但这样只会让我们都痛苦。我们需要..."他皱眉寻找合适的词，"和谐共处。像以前那样。"
卡尔想起约瑟夫曾经提到，在银夫人分离他们之前，他和克劳德确实是和谐共存的双重人格。也许这才是自然状态？
"我该怎么做？"卡尔谨慎地问。
克劳德露出灿烂的笑容——在约瑟夫脸上显得如此陌生又熟悉："很简单。告诉约瑟夫，我不想要全部，只想要存在。"他的声音突然带上恳求的语调，"我不想再被关在黑暗里了，伊索...那里好冷..."
卡尔的心揪紧了。无论这是约瑟夫的另一面还是独立的灵魂，痛苦都是真实的。他刚要回应，房门突然被推开，艾米丽举着油灯冲了进来。
"卡尔！我听到说话声..."她的视线落在"约瑟夫"身上，声音戛然而止，"老天...你的眼睛..."
"不是约瑟夫。"卡尔迅速挡在两人之间，"是克劳德。满月之夜，他暂时控制了身体。"
艾米丽的医疗本能立刻压过了震惊。她放下油灯，谨慎地靠近："克劳德...对吗？约瑟夫提到过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克劳德——仍然用着约瑟夫的身体——歪着头打量艾米丽："你是医生女士。哥哥信任你。"他突然抓住自己的右肩，表情扭曲，"好痛...这里总是好痛..."
艾米丽和卡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卡尔轻声解释："他肩膀上有伤痕...和我在噩梦中见过的克劳德伤痕一样。"
"让我看看。"艾米丽专业地说，示意克劳德坐下。
检查过程中，卡尔注意到克劳德虽然使用约瑟夫的身体，但小动作完全不同——他会不自觉地晃腿，咬下唇，回答问题时眼睛亮晶晶的。这些细节如此生动，很难相信这只是约瑟夫人格的另一面。
"伤口已经愈合很久了，但神经痛还在。"艾米丽最后说，轻轻拉好约瑟夫的睡衣，"我可以给你一些止痛药，但..."
"没用的。"克劳德摇头，"这是灵魂伤痕。银夫人分离我们时留下的。"他看向卡尔，镜面眼睛闪烁着，"只有镜瞳能力者能真正治愈它...伊索，你能帮我吗？"
卡尔愣住了："我？怎么做？"
"看着我的眼睛...真正的眼睛。"克劳德指向卡尔的右眼，"用你的能力看穿我，找到伤痕的根源...然后..."
他的话突然中断。约瑟夫的身体剧烈颤抖，双手抱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当再次抬头时，眼睛变回了熟悉的银蓝色——但充满恐惧和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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