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在囚车铁窗上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克劳德·斯平德动了动被手铐磨出血痕的手腕,透过铁栅栏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自由城的天际线在雨中模糊不清,就像他此刻混沌的记忆。
三个月前那场银行抢劫还历历在目。卡塔琳娜甜腻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宝贝,你去开保险库,我在外面把风。”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那触感现在想起来像毒蛇的信子。当他扛着装满现金的袋子冲出银行时,迎接他的是闪烁的警灯和卡塔琳娜举起的枪口。
“对不起,亲爱的,”她在开枪前甚至抛了个媚眼,“但钱和你,我选钱。”
三颗子弹。一颗擦过太阳穴,一颗贯穿左肺,最后一颗打在腹部。克劳德至今不明白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卡塔琳娜没补上第四枪。
“嘿,新来的。”坐在对面的囚犯用靴尖踢了踢他的小腿,“听说你是因为抢银行进来的?真他妈蠢,现在连便利店都装防弹玻璃了。”
克劳德没回答。雨水顺着他的黑发滴落,在囚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数着心跳,计算着时间。如果“八号球”的情报没错,押运车会在经过波特兰隧道时——
剧烈的撞击让整个车厢猛地倾斜。克劳德早有准备,用肩膀抵住车厢壁稳住身体。其他囚犯则像保龄球瓶一样滚作一团。警笛声、叫骂声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混作一团。
“所有人趴下!”狱警刚拔出配枪,一发子弹就穿透挡风玻璃掀开了他的天灵盖。
克劳德在硝烟中眯起眼睛。透过破碎的车窗,他看见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横在路中央,车门上喷着醒目的“8”字涂鸦。“八号球”的人来了。
“斯平德!”一个戴着红色头巾的男人踹开变形的囚车后门,“你他妈还活着就快出来!”
手铐在液压钳下应声而断。克劳德活动着手腕,跟着红头巾冲向越野车。身后响起零星的枪声,但很快被暴雨吞没。
“老大说你有用。”红头巾扔给他一把9mm手枪,“证明给他看。”
克劳德检查弹匣的动作娴熟得像呼吸。当第一个狱警举着霰弹枪冲出警车时,他连开三枪,两枪胸口一枪头部。干净利落。
“不错嘛。”红头巾吹了声口哨,“欢迎来到自由城,混蛋。”
越野车冲进雨幕时,克劳德最后看了一眼翻倒在隧道口的囚车。卡塔琳娜以为他已经死了,这很好。死人最适合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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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吉的“性趣盎然”脱衣舞俱乐部散发着廉价香水与汗臭混合的味道。克劳德推开黏糊糊的洗手间门,在第三个隔间里找到了说好的联络人——一个穿着亮片短裙、正在补妆的变装男。
“克劳德?”对方从镜子里打量他,口红画出夸张的弧度,“宝贝,你看上去像被地狱三头犬嚼过又吐出来的口香糖。”
“乔伊的消息。”克劳德直接打断他的表演。
变装男叹了口气,从胸罩里抽出一张磁卡:“萨尔瓦多·里昂先生需要个跑腿的。红点停车场,午夜。别迟到,意大利人不喜欢等待。”
克劳德接过还带着体温的磁卡,转身时听见变装男补充道:“顺便,我叫玛利亚。下次记得带束花来,没礼貌的小混蛋。”
午夜的红点停车场安静得像墓地。克劳德数到第七根承重柱时,阴影里走出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的领带夹上都镶着里昂家族的徽章——一只抓着匕首的鹰。
“你就是那个从囚车里被捞出来的幸运儿?”高个子用打火机照亮克劳德的脸,“听说你女朋友差点把你变成瑞士奶酪。”
克劳德肌肉绷紧,但保持沉默。打火机火光跳动着映出高个子讥讽的笑容:“放松,小子。在自由城,被女人背叛就像早餐吃甜甜圈一样平常。上车吧,老大想见你。”
三辆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穿过红灯区,最终停在一栋有着铁艺阳台的意式别墅前。克劳德被领着穿过挂满文艺复兴时期仿制品的走廊,来到一间烟雾缭绕的书房。
萨尔瓦多·里昂坐在真皮沙发里,雪茄在他指间燃烧。即使坐着,这个男人也散发着危险的压迫感。他打量克劳德的眼神像是屠夫在评估一块牛排的肉质。
“我讨厌浪费时间的寒暄。”萨尔瓦多的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八号球说你够狠,但自由城最不缺的就是狠角色。证明你的价值,否则滚回街上去吃垃圾。”
克劳德直视他的眼睛:“需要我做什么?”
萨尔瓦多笑了,露出镶金的犬齿:“简单。我有些‘包裹’需要送到斯唐顿岛的客户手里。问题是,最近条子突然对波特兰大桥特别感兴趣。”他推过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个戴金链子的拉丁裔男子,“米格尔,哥伦比亚人。他会给你一辆装了特殊货物的救护车。把它开到指定地点,别被警察拦下。”
“报酬?”
“活着回来再谈报酬。”萨尔瓦多吐出一口烟圈,“死了?我会往你棺材里扔张感谢卡。”
凌晨三点的码头区弥漫着鱼腥味和柴油味。克劳德找到那辆闪着红十字灯的救护车时,米格尔正靠在车尾啃芒果,汁水顺着他下巴滴在GUCCI衬衫上。
“嘿,gringo(外国佬)。”他扔给克劳德一把车钥匙,“后面有二十公斤可卡因,伪装成血浆袋。条子拦你的话,就说送急诊病人去医院。”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当然,如果他们坚持要检查...”
米格尔掀起夹克,露出插在腰带上的TEC-9冲锋枪。
救护车的引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克劳德驶过空荡的街道,后视镜里米格尔的人马保持着一段谨慎的距离。第一个红灯前,他注意到有辆无标记的警车停在711便利店门口。
“别紧张...”克劳德自言自语,手指轻敲方向盘。红灯转绿,救护车平稳通过路口。警车依然停在那里,警官正专注地啃着甜甜圈。
就在他即将驶入大桥引道时,对讲机突然爆出静电噪音:“所有单位注意,圣马可区发生枪击案,嫌疑车辆为白色厢型车...”
克劳德猛踩油门,救护车呼啸着冲上波特兰大桥。月光下,钢铁索缆像巨人的肋骨笼罩着车道。他刚松一口气,后视镜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
“该死!”克劳德瞥见一辆州警摩托正飞速接近。警笛划破夜空,扩音器传来冰冷的命令:“救护车立即靠边停车!”
克劳德的大脑飞速运转。加速甩掉?大桥中段设有路障。停车?二十公斤可卡因足够判他三百年。他瞟了眼仪表盘——时速85英里,警用摩托仍在逼近。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克劳德突然急打方向盘,救护车猛地横跨两条车道。警用摩托猝不及防,为了躲避而失控翻滚,骑手像破布娃娃一样被甩到隔离带上。
后窗传来密集的枪声。米格尔的人马终于出手了,他们驾驶的黑色SUV正与另外两辆警车交火。克劳德趁机猛踩油门,救护车如离弦之箭冲向斯唐顿岛方向。
当太阳从东河上升起时,克劳德站在指定仓库里,看着萨尔瓦多的手下清点“血浆袋”。金链子米格尔拍着他的肩膀大笑:“疯子!我喜欢!你差点让那个条子脑袋开花!”
克劳德没说话。他接过萨尔瓦多亲信递来的信封,厚度令人满意。但更重要的是对方临走时那句话:“老大说下周有个‘特别派对’需要司机。别穿这么寒酸,gringo。”
走出仓库时,晨光刺痛克劳德的眼睛。他摸了摸夹克内袋里的信封和手枪,想起卡塔琳娜最爱说的一句话:“自由城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子弹。”现在,他终于有了还击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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