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将新买的黑色西装扔在“斯唐顿花园”汽车旅馆的床上。这间每周80美元的客房散发着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但至少比街头强。他数了数萨尔瓦多给的报酬——五千美元，对于一趟运输任务来说过于慷慨了。

“特别派对需要司机”，那个亲信是这么说的。克劳德从塑料袋里取出刚买的剃须刀，浴室镜子里的男人黑发凌乱，前刺已经不成形状，眼下挂着淤青。三周的自由城生活已经在他身上刻下痕迹。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未知号码。

“穿上那身西装，一小时后到圣马可餐厅。”是玛利亚的声音，背景音里有脱衣舞俱乐部的电子乐，“别喷古龙水，萨尔瓦多讨厌那味道。”

圣马可餐厅的红砖外墙爬满常春藤。克劳德刚下车，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就迎上来，动作熟练地拍遍他全身。

“干净。”高个子保镖对着衣领麦克风说道，然后递给克劳德一个黑色眼罩，“规矩。”

黑暗让其他感官变得敏锐。克劳德被领着转过七道弯，电梯下降两次，最后闻到雪茄和松露的气息时，眼罩被猛地扯下。

萨尔瓦多·里昂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摆着足以喂饱一个小国的意大利菜。更引人注目的是餐桌两侧的六个男人——从他们定制的西装和冷漠的眼神判断，都是黑手党高层。

“我们的快递小哥来了。”萨尔瓦多切着一块血淋淋的牛排，“先生们，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在桥上干掉条子的疯子。”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老人眯起眼睛：“他看起来像刚从高中毕业。”

“这正是重点，唐·卡洛。”萨尔瓦多用餐巾擦擦嘴角，“条子不会注意这种无名小卒。”他突然转向克劳德，“会开车吗？”

“比大多数人好。”克劳德平静地回答。

餐厅里爆发出一阵大笑。萨尔瓦多举起酒杯，红酒在杯壁上留下血一样的痕迹：“今晚十点，码头区废车场。带上你的自信和棺材——说不定用得上哪个。”

当克劳德被重新蒙上眼罩带离时，他听见金丝眼镜老人低声说：“如果他活过今晚，我要他负责下周的‘艺术品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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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区的探照灯将废车场照得如同白昼。二十多辆改装车围成圆圈，中间停着三辆颜色各异的跑车——一辆鲜红的“恶龙”，一辆哑光黑的“哨兵”，还有一辆宝蓝色的“猎豹”。

克劳德认出了靠在“恶龙”上的米格尔，哥伦比亚人今晚换了身银色西装，在灯光下像个行走的镜子。

“惊喜！”米格尔张开双臂，“萨尔瓦多说你需要热身运动。”他指向废车场另一端生锈的大门，“看到那扇门了吗？十公里外有个灯塔。第一个把灯塔照片带回来的人，赢得为里昂家族开车的荣誉。”

克劳德检查“猎豹”的引擎时，另外两名车手也到场了。一个是扎着脏辫的黑人女孩，皮衣上满是铆钉；另一个是戴赛车头盔的亚裔男子，沉默得像块石头。

“规则很简单。”米格尔跳上车顶，“没有规则。用枪、用拳头、用车撞——随你高兴。自由城只记得赢家。”他突然拔出手枪朝天开火，“出发！”

三辆跑车如离弦之箭冲出废车场。克劳德故意落后半个车身，让铆钉女孩和头盔男先行争夺狭窄的出口。果然，在第一个急转弯处，两辆车就发生了剧烈刮蹭。

克劳德趁机猛踩油门，“猎豹”如同蓝色幽灵从内侧超车。后视镜里，铆钉女孩正用手枪瞄准他的轮胎——

子弹击碎左侧后视镜的瞬间，克劳德急打方向盘，跑车漂移着拐入工业区小巷。枪声在混凝土墙壁间回荡，像一场小型战争。他瞥见时速表已经指向100英里，而导航显示前方是死胡同。

“该死...”克劳德在最后一秒拉起手刹，跑车横滑着调转方向。铆钉女孩的车来不及反应，直接撞进一堆集装箱里。

现在只剩头盔男了。亚裔车手像鬼魂一样紧咬不放，两辆车在沿海公路上并驾齐驱。克劳德注意到对方每次过弯都会轻微偏向内侧——这是个习惯性动作。

下一个发卡弯到来时，克劳德假装向外侧偏移。头盔男果然上当，向内切入准备超车。就在这一瞬，克劳德猛打方向盘，“猎豹”狠狠撞向“哨兵”。

金属摩擦的火花在夜色中格外刺目。“哨兵”失控冲出护栏，在悬崖下化作一团火球。克劳德没有减速，直到灯塔的探照灯刺痛他的眼睛。

他用手机拍下灯塔照片时，发现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久违的兴奋。自由城正在唤醒他体内沉睡的野兽。

回程路上，克劳德在撞毁的“哨兵”残骸前停下。头盔男的尸体挂在方向盘上，火焰已经吞噬了他的下半身。克劳德取下他的头盔——下面是一张陌生的亚洲面孔，左耳戴着刻有爪痕标志的耳钉。

这个标志与玛利亚给的磁卡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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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克劳德将灯塔照片扔在萨尔瓦多面前时，黑手党老大正在他的私人影院观看《教父》。

“你杀了阿西卡的人。”萨尔瓦多暂停电影，语气平静得可怕，“这很麻烦。”

克劳德保持沉默。影院的红光给一切蒙上血色。

“不过...”萨尔瓦多突然大笑，“那个日本婊子也该知道自由城是谁的地盘了！”他递给克劳德一杯威士忌，“从今天起，你为我开车。周一上午九点，别迟到。”

接下来两周，克劳德成了萨尔瓦多的影子。他驾驶加长林肯接送老大去各种“商务会谈”；在餐厅外警戒时记下每个与萨尔瓦多接触的人；甚至偶尔被派去“处理”某些不守规矩的债务人。

某个雨夜，当克劳德送萨尔瓦多回豪宅时，黑手党老大突然问：“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因为我不会问太多问题。”

“因为你像条被抛弃的野狗。”萨尔瓦多摇下车窗，让雨水打湿真皮座椅，“受过伤、饿过肚子、记得谁扔的骨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克劳德一眼，“卡塔琳娜那个贱人最近在斯唐顿岛活动。为我办好下周的事，也许你能得到些...私人时间。”

克劳德握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卡塔琳娜的确切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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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品运输”当天，萨尔瓦多的亲信交给克劳德一把霰弹枪和三个弹匣：“唐人街洗衣店，取包裹送到码头。有人阻拦就轰掉他们的脑袋。”

洗衣店里静得诡异。克劳德刚推开里间的暗门，腐臭味就扑面而来。三具尸体堆在角落，中间是个印着里昂家族徽章的手提箱。

他提起箱子的瞬间，外面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克劳德立即伏低身体，霰弹枪保险已经打开。五个持枪男子从前后门同时突入，他们的夹克上绣着爪痕标志。

“阿西卡向萨尔瓦多问好。”领头的光头男子冷笑道。

克劳德在对方举枪前扣动扳机。霰弹枪的后坐力震得他肩膀发麻，第一枪就把光头轰飞到洗衣机上，鲜血在白色机器表面泼洒出抽象画。

接下来的交火如同噩梦。克劳德利用狭窄的走廊作掩护，霰弹枪在近距离展现恐怖威力。第三个袭击者的肠子挂在晾衣架上时，剩下两人开始撤退。

克劳德追到后巷，看见逃跑者跳上一辆黑色面包车。车窗降下，他瞥见一双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那手势他再熟悉不过。卡塔琳娜。

面包车疾驰而去，克劳德站在原地，霰弹枪还在冒烟。这是个陷阱，而萨尔瓦多显然是知情人。

手机铃声打破沉默。萨尔瓦多的声音带着虚假的关切：“任务完成了吗？”

“五人死亡。”克劳德冷静回答，“其中三个是阿西卡的人。”

“很好，很好...”萨尔瓦多顿了顿，“直接来我别墅汇报吧。带上手提箱。”

挂断电话，克劳德检查了弹匣。还剩四发子弹。他想起洗衣店尸体上的里昂家族徽章，突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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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瓦多的别墅灯火通明，但保镖数量比平时少了一半。克劳德将霰弹枪藏在后备箱，只带着手提箱走向大门。

“老大在书房等你。”保镖的眼神闪烁不定。

书房门关着的瞬间，克劳德就察觉到了异样——太安静了，连萨尔瓦多雪茄的窸窣声都没有。他缓慢地放下手提箱，手指搭在腰间手枪上。

“我很好奇，”萨尔瓦多的声音从隐藏扬声器里传出，“你什么时候会背叛我？卡塔琳娜出价多少买我的情报？”

书架后的暗门突然打开，四名枪手同时开火。克劳德早有准备，一个翻滚躲到实木办公桌后。子弹将名贵橡木打得碎屑横飞。

“你比我想的聪明。”萨尔瓦多继续说，声音里带着残忍的愉悦，“可惜太晚了。那个手提箱里有追踪器，阿西卡的人马上就到。让他们处理你吧。”

克劳德从桌下反击，两枪放倒最近的敌人。他必须离开这个死亡陷阱。当第二个枪手换弹匣的间隙，他冲向落地窗，用椅背砸碎玻璃跳了出去。

别墅警报声响彻夜空。克劳德在灌木丛中蛇形奔跑，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他翻过围墙时，左臂传来剧痛——一颗子弹擦伤了肌肉。

三辆黑色轿车正从主干道驶来，车灯像野兽的眼睛。克劳德躲进阴影里，认出领头车辆上的爪痕标志。阿西卡的人果然来了。

就在这绝境中，一辆红色跑车突然急刹在他面前。车窗降下，玛利亚戴着夸张的太阳镜：“上车，帅哥，除非你想变成筛子。”

克劳德犹豫了一秒，但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做出了决定。跑车咆哮着冲入夜色时，玛利亚兴奋地尖叫：“太刺激了！萨尔瓦多会气疯的！”

“为什么帮我？”克劳德检查着手枪弹匣。

玛利亚神秘地笑了：“因为我讨厌萨尔瓦多的新女友。”她突然严肃起来，“听着，阿西卡·卡塞恩想见你。日本女人比意大利混蛋可靠多了。”

跑车驶向斯唐顿岛方向。克劳德望着后视镜中远去的别墅火光，想起卡塔琳娜鲜红的指甲。自由城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拿到了下一局的入场券。

黑手党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