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要回去的时候,顾臻楚接到秘书的电话,说公司里有个重要的会议他必须参加,刻不容缓。顾臻楚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打了几下,随即拨通了家里司机的电话,简短地交代了几句,让他尽快来接沈吏。
沈吏虽然一只脚受了伤,但勉强还能缓缓走动。司机没那么快赶到,顾臻楚离开后,他决定在医院里随意走走。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各种药物的气息,这种味道对沈吏来说并不陌生。
他在M国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医院的天花板。那时,切除腺体的技术还不成熟,他不得不在医院里度过了漫长的恢复期。
那段日子里,他总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像是溺在水里,一颗心悬浮得厉害,无法落地。
如今,他再次走在医院的走廊里,那种窒息的感觉已经消失,但心里依旧有些不忍。这里充斥着人世间各种各样的苦难,像一座寂静而又喧闹的坟墓。
从七楼下到一楼的过程中,他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或安静、或崩溃、或忏悔、或悲痛。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他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往前走。
就在他快要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沈吏抬头,看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担架快速冲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人,那人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后颈,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涌出,染红了白色的担架。
沈吏猛然一滞,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仿佛有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幅血淋淋的画面,仿佛躺在担架上的人就是他自己。那种血肉撕裂的痛感再次侵袭他的大脑,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原来,他还是没能忘了这些苦难。
沈吏站在接近门口的位置,几乎要被那群冲过来的人撞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突然搂住了他的腰,将他往后一拉。
沈吏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头顶传来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喂,你在干什么?!站在这门口是想被踏成肉饼吗?!”
沈吏回过神,抬头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刺眼的红发,随后是一双带着怒气和不屑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正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地看着他。而对方的手还放在他的腰间,沈吏下意识地挣开了对方的束缚,语气冷淡:“怎么又是你?”
南桀对沈吏的反应极为不满,没好气地磨了磨牙,“我要是没在这儿,你就成肉饼了!”
沈吏凝视着对方,南桀不屑地扬着头,神情中带着几分傲娇。
沈吏虽然不喜欢他,但也知道对方刚才确实救了自己,便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了。”
南桀“哼”了一声,正打算大发慈悲地接受对方的感谢,谁知头刚一低,就发现对方撑着拐杖往门外走。
“喂,你就这么走了?”南桀追上去,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不然呢?给你磕个头?”沈吏头也不回,语气冷淡。
“磕头就不用了,”南桀双手抱胸,快步走到门口,殷勤地帮沈吏掀开厚厚的门帘,“你请我吃饭就行。”
沈吏直截了当地拒绝:“没钱。”
“怎么可能?沈家还没有破产呢,难道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沈吏停下脚步,南桀也跟着停下,疑惑地望着沈吏那张不耐烦的脸。
南桀发现,沈吏的脸比高中的时候白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可即便如此,依旧有着婴儿肥,在暖阳之下,脸上的细绒都清晰可见。
“南桀……”沈吏的声音突然响起,清亮而冷淡,像是冰雪消融时清冽的泉水。
“怎么了?”南桀下意识地回应,目光依旧停留在沈吏的脸上。
沈吏微微皱眉,盯着眼前碍眼的红毛,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南家资产上百亿,难道缺你南大公子一顿饭?”
虽然沈吏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讽刺,但南桀的心情却似乎变好了,他认为沈吏这是在夸他家有钱。他扬了扬下巴,傲娇地说:“当然不缺,但是缺你的一顿饭,谁让我刚刚救了你呢?”
“你就拉了我一下,就开始狮子大开口,要是真的救了我的命,是不是要我以身相许呢?”
沈吏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话音刚落,南桀就感受到几道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脸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
“你……你……你说话怎么这么……这么露骨!”南桀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浓。
沈吏不以为然,“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哪里就是实话了?!”
南桀追上沈吏,语气里带着几分欲盖弥彰的讥讽,“你可别往你身上贴金,我堂堂南家大公子,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贴上来,谁要你一个……一个没有腺体的beta以身相许?!”
“嗯,然后呢?”
“你……你……”南桀一时语塞。
沈吏突然停下来,转头问他:“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南桀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发问弄得一愣,随后心虚地清了清嗓,语气却欲盖弥彰地高亢起来,“来医院肯定是来看病啊!”
“你刚来?”沈吏挑了挑眉。
“对啊!我刚进来就看见你愣在原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梦游呢!”南桀开始滔滔不绝,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刚来就救了你,你还不懂感恩……”
沈吏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又开始往前走。
南桀赶紧跟上去,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你怎么这样啊?!”
“精神科在八楼。”沈吏突然开口,语气平淡。
南桀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是说要看病吗?”沈吏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南桀,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
“……”南桀一时语塞,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有位姓古的医生在这方面可谓是妙手回春,”沈吏神色淡淡,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你最好拉上沈肆淮一起去看了。”
这还是沈吏在一楼坐着休息的时候,听到两个老妇人交谈时提到的。他当时就想到了以后可以拿这个揶揄顾庭鸩,所以记得很牢。
没想到立马用到了另一个沙币身上。
“……”南桀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狭长的红眸里盛满了怒火。他长腿一跨,挡在沈吏面前,在沈吏不耐烦的目光里,他一把夺走了对方的拄拐,害得沈吏一踉跄,差点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