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吏并没有给季初岚打去电话,他不想再打扰季初岚来之不易的片刻自由。
后来的这些天,沈吏都在有着枯井的荒芜村子和泛城别墅区之间来回跑。说来也挺方便,顾臻楚给他配了保姆和司机,衣食住行都很方便。这几天他沉迷于画作之中,外加两个人身处异国作息不同,顾臻楚工作似乎也很忙,没频繁地给沈吏发消息,但是基本的早安晚安都有。
而他的生父沈在哲自从上次打完电话之后也没再来烦沈吏。
生活就这样平淡的过着,前天南桀又给沈吏打来了电话,沈吏刚听见对方的声音就把电话挂了,不过南桀群追不舍地换着手机号给他发消息。
大多是冷嘲热讽,沈吏懒得看。
画作在第十天的时候完成,沈吏给格雷克斯发了张图片过去,格雷克斯这次依旧回的很慢,等沈吏收到对方的消息时,是格雷克斯的电话。
电话里,对方声音哽咽,半晌才说了句:“沈,你总是这么有才。”
沈吏知道艺术家是感性的,所以他没出声,等着对方平息心情。
这个世界有一类人他们有别人看不见的触手,它们从心脏里长出来,它们纤细而敏感,只碰触一下世间的奇异,血液里的忧郁、疯狂、感动、震撼便如同海啸一般席卷着心脏、神经、肢体,最后潮汐褪去,人类文明的海滩上留着图画、文字、雕刻品……于是艺术就此诞生。
“沈,你很自由。”
沈吏望着满月笑笑,“我们都自由。”
他声音清亮,不讽刺人的时候听起来很悦耳,似朗朗明月,随风飘荡,洒满希望。
“你想好画的名称了吗?”
“想好了,花”
“什么?”
“《花》,flower。”
格雷克斯显然有些不可置信,“就叫《花》?”
“就叫《花》,这是每朵花的特质,也是每个人的特质。”
沈吏其实一直在想这幅作品叫什么名字好呢,叫“白花”还是“枯井边的花” ,但都不合他心意,直到他创作完画作的那天在村子里游荡时看到一个身体佝偻的老奶奶坐在自家台阶上,闭眼晒着阳光。老人俨然已经七八十岁了,脸被岁月添了些枯黄颜料揉在一起,却又因为这点温暖舒展了些许。
如同残败的花一样,并不只是白色的花,并不只是长在枯旁的花。
格雷克斯沉默一秒,“可是,”
沈吏说:“我们都曾有过一窥天地的想法,不是吗?这个天地,也可以是晒晒太阳。”
不必远大,不必是远方,不必是未来,只要让自己舒心的都算,这是我们共同希望的,期盼的,也共有的韧性与特质,只是有的人发现了自己的天地,有的人没有。
格雷克斯那边安静了许久,直到一声鸟鸣划破静寂,他才出声:“沈,你就是艺术本身,我们五天后见,我要收藏你的《花》。”
在画展开始举办的前三天顾臻楚跟随着他的父母回来,沈吏腿脚不便外加不想见顾臻楚的父母就没去接机。
晚上顾臻楚过来泛城别墅区,带了一堆礼物还亲自下厨给沈吏做了一桌子吃的。
第二天,为了画展,沈吏把石膏去了,顾臻楚给他找了一个康复训练的医生,帮助沈吏做康复训练。
顾父回来之后顾臻楚没有那么忙,但是公司的事务很多,或许是顾父的要求,顾臻楚每天来看沈吏一次就会回顾家主宅。
画展前一天晚上顾臻楚回到顾家主宅时,遇到刚处理完工作回来的顾庭鸩,对方已经好多天没有回过主宅了,而且顾臻楚感觉顾庭鸩似乎比之前更忙了一些。
顾臻楚边拖鞋边问:“哥,这些天很忙吗?”
顾庭鸩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疲惫,他松了松领带,“叔叔和婶婶呢?”
“应该在楼上。”
“好。”顾庭鸩换完鞋,往楼上走。
顾庭鸩回到自己的房间,径直走向书桌,拿起上面的信封,打开,里面赫然是两张画展的票——主题是:色块祝融。
这是M国油画大师格雷克斯的油画展览,地址位于本市洛南区楚山大道的精御画廊。
深邃漆黑的眸色凝视着手里两张色块设计风格的票,片刻后顾庭鸩将票放回信封,拿着信封退出房间。
“庭鸩,刚回来吗?”
顾庭鸩侧目。
是顾臻楚的父亲,顾凛。
顾凛虽然已然五十七,两鬓斑白,但是脸部挺立精致,那几丝白发此刻显得像是装饰,平添几分别样的韵味。顾凛身姿挺拔,没被岁月压弯脊梁,站在光里,气宇轩昂中带着些平易近人,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他此刻慈祥地笑着,隐隐可以看到嘴角边有一处梨涡,细小的纹理是艺术品的保值证明。
顾庭鸩神色不变,正身,“嗯,刚回来。”
“怎么这就要走?”
顾庭鸩不紧不慢地回答,语气不冷不淡,像一个机器,如果自习听,可以感觉对方的疏离,“对,我来取东西,工作上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顾凛凝视着眼前身段绰约,气质内敛却又稳重的青年,对方眸色冷淡,一双立体深邃的黑漆漆的眼眸像极了这人的父亲,不同的是眼底深埋的情绪,顾凛看得清。
他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不显,说道:“别累着自己。”
顾庭鸩点点头,转身下楼遇到顾臻楚上楼,对方询问自己怎么刚来就要走,顾臻楚看了对方一眼,同样不冷不淡地回应。
翌日清晨,林烨迎着金灿灿的朝阳,开着车顺着车流驶向洛南区楚山大道的精御画廊。
早高峰,有些堵车,林烨开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精御画廊附近,远远地他看到一个样貌精致的beta围着红色方格围巾站在一辆黑色商务车旁,清晨的柔光蒙在那张精巧的脸上,露出细小的绒毛,对方耷拉着眼皮,不知不觉吸引着人的目光,惹得人心软软,想要轻触那翕动的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