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全屋的床垫比想象中硬。桑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耳边是祁安均匀的呼吸声。他们不得不共用这个狭小的卧室——林朗的安全屋只有一间能住人的房间。

窗外，树枝在风中轻玻璃。桑颖轻轻起身，尽量不发出声响。自从看了那份名单，她就无法平静。实验体编号SR-01：祁安。监督员转实验体SY-05：桑颖。这些冰冷的代号彻底颠覆了她对自己的认知。

她蹑手蹑脚走到窗前，借着月光查看手机。凌晨三点十七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院子围栏处一个黑影迅速闪过。不是动物，是人。

桑颖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扑到床边，捂住祁安的嘴。"有人在外面。"她贴在他耳边轻语，声音几乎微不可察。

祁安的眼睛在黑暗中立刻清明起来。他点点头，轻轻起身，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小型设备——便携式热成像仪。林朗给他们的"安全屋礼物"。

屏幕显示两个热源正从东西两侧接近房子。

"后门。"祁安用气音说，迅速收拾必需品。桑颖已经穿好外套，将U盘塞进内衣暗袋——这是他们唯一的证据。

他们悄无声息地溜进地下室。林朗说过这里有个应急通道，通向半英里外的一个废弃加油站。

地下室的空气潮湿阴冷。祁安用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前方，突然停住脚步。"等等。"他转向一堆旧箱子，快速翻找。

"没时间了！"桑颖急道。

祁安却从箱底抽出一把车钥匙："林朗的备用计划。"

通道尽头果然停着一辆老式摩托车。祁安发动引擎，声音在隧道中格外刺耳。桑颖刚跳上后座，就听到头顶传来破门声。

摩托车在狭窄的隧道中疾驰。桑颖紧搂着祁安的腰，脸颊贴在他背上。他的心跳透过背脊传来，快而有力。

二十分钟后，他们停在一栋废弃建筑前。褪色的招牌还能辨认出"星光电影院"几个字。

"这里安全吗？"桑颖环顾四周。电影院位于老城区边缘，周围都是待拆迁的空屋。

"暂时安全。"祁安检查着手机，"林朗发来消息，说周泽提前从首都回来了。军方批准了他的项目，但要求彻底清理'安全隐患'。"

"就是我们。"桑颖苦笑。她推开电影院侧门，灰尘扑面而来。放映厅的座椅大多破损，银幕上布满裂痕，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祁安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突然按住太阳穴，面部肌肉绷紧。

"又来了？"桑颖跪在他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最近祁安的头痛发作越来越频繁，每次都伴随着记忆闪回。

"实验室...蓝色液体..."祁安咬牙道，"你在哭...穿着白大褂...有人在拉你走..."

桑颖的心脏狂跳。这些片段也在她的梦中出现过，但她从未告诉祁安细节。"还有呢？"

"你说...『找到我』..."祁安猛地睁大眼睛，"桑颖，我们曾经..."

一阵刺耳的铃声打断了他。林朗的来电。

"情况不妙。"林朗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刚解密完U盘里的全部文件。你们得知道——"

电话突然断线。几秒钟后，一条加密信息传来。祁安快速操作手机，文件逐渐显现。

《俄耳甫斯项目最终报告》。署名：首席研究员桑颖。

桑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抖。"我是...负责人？"

祁安继续往下滑。报告详细记录了一项突破性发现：通过特定频率的电磁波与药物配合，可以精准删除特定记忆，甚至植入虚假记忆。但实验遇到一个意外——实验体SR-01显示出天然免疫能力。

"这就是我。"祁安轻声道，"他们发现我无法被记忆修改。"

文件下一页是一张照片：年轻的祁安躺在实验台上，头上连着电极。站在旁边的正是穿着白大褂的桑颖，但她的表情不是科研人员的冷静，而是充满痛苦与不舍。

"我们认识..."桑颖的声音破碎了，"不仅仅是认识..."

最后几页文件让一切明朗起来。当军方要求将技术武器化时，桑颖暗中破坏实验数据。被发现后，她主动要求删除自己的记忆以保护祁安——因为他是唯一免疫者，是证明技术存在缺陷的关键证据。

"所以周泽要抓我们。"祁安合上手机，"你能恢复被删除的数据，而我能证明记忆可以被免疫。"

桑颖突然站起身，走到银幕前。黑暗中她的身影如此单薄，却又倔强地挺直背脊。"这意味着...我们之间的所有感觉，可能只是残留的程序反应。那些熟悉感，那些闪回..."

"不。"祁安坚定地走到她身边，"我的记忆没有被修改过。当我看着你时，那种感觉是真实的。"

"你怎么确定？"桑颖转身，眼中闪着泪光，"如果连我的身份都是假的，如果我只是个被编程的..."

祁安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知道。每次靠近你，它跳动的频率都一样——快得不像话，但节奏从未变过。"

桑颖想抽回手，却被祁安拉入怀中。他们的距离近到能交换呼吸。银幕上的裂痕在月光下像一张网，罩住两个相拥的身影。

"我们需要证据。"桑颖最终轻声说，"不只是文件，还需要原始实验数据。"

祁安点头："林朗提到过一个备份服务器，不在主实验室。如果我们能找到..."

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打断了他。电影院前门被砸开了。

"后门！"祁安拉起桑颖就跑。他们刚冲出放映厅，就看到黑影从两侧包抄过来。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他们在迷宫般的小巷中奔逃，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转过一个拐角，祁安突然把桑颖推到一堵矮墙后。

"分开跑。"他急促地说，"去老城广场的钟楼下等。如果三小时内我没到..."

"不！"桑颖死死抓住他的衣领，"别再想一个人当英雄！"

一道手电光照过来。祁安猛地推开桑颖，自己却被光照个正着。下一秒，他被人按倒在地。

"跑！"他对桑颖吼道。

桑颖后退两步，突然从暗处冲出一个黑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她奋力挣扎，闻到一股甜腻的气味——氯仿。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祁安被电击枪击中，身体剧烈抽搐着倒下。

黑暗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