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都港区，森田家宅邸。
高桥仰头望着这座融合了西式与和风的豪宅，花岗岩围墙上爬满了常春藤，铁艺大门后是一条铺着碎石子的小径。即使在富豪云集的港区，这样的宅院也显得格外醒目。
"森田勇去年刚连任，现在是众议院重量级人物。"佐藤站在他身侧，翻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资料，"推动古建筑保护法案让他获得文化界广泛支持，但背后有传言说他利用法案为家族谋利。"
高桥整理了下西装领口："我们只是来询问他儿子的事，不是来调查贪污的。"
"每一条线索都可能相关。"佐藤收起平板，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特别是当这位议员恰好在你母亲遇害当晚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时。"
高桥的手指僵在了领口："你说什么？"
佐藤正要回答，大门上的对讲机突然响起："高桥警部，佐藤顾问，议员正在等你们。"
穿过精心修剪的庭院，两人被管家引进了和室。纸门拉开，森田勇跪坐在矮桌前，一身深蓝色和服，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尽管已年近六十，他的背脊依然挺直如松，眼神锐利如鹰。
"深夜打扰，失礼了。"高桥微微鞠躬，却没有跪坐的意思。
森田示意他们坐下："为了犬子的事，辛苦二位专程从京都赶来。"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长期在议会发言练就的威严，"翔太今早确实回了东京，但一直在家里休息，与京都的案件无关。"
佐藤从包里取出那把古董折扇，轻轻放在桌上："这是令郎昨晚落在花村千代茶屋的物品，扇面上的图案与案发现场布局惊人相似。"
森田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一把古董扇而已，能证明什么？翔太喜欢收集这类小玩意，家里有几十把。"
"扇骨上刻着'月满之夜，以血为祭'。"高桥紧盯着森田的眼睛，"与花村千代尸体旁用血写下的字句一模一样。议员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房间陷入沉默。纸门外的竹筒接满雨水，敲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某种倒计时。
终于，森田长叹一口气："翔太...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解离性身份障碍，通俗说就是多重人格。满月时症状会加重。"
高桥与佐藤交换了一个眼神。佐藤问道："他发病时会有暴力倾向吗？"
"很少。"森田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折扇，"但二十岁那年，一个月圆之夜，他差点掐死家里的女佣。事后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抬头直视高桥，"我把他送到瑞士治疗了三年，回来后一直很稳定，直到昨晚..."
"昨晚发生了什么？"高桥追问。
森田起身走向壁龛，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药瓶："翔太的镇定剂。昨晚满月，他本该服药，却偷偷溜去了京都。今早被发现昏倒在庭院里，手腕上有针孔，衣服沾着香粉。"他转身面对两人，"我怀疑有人给他注射了致幻剂，诱使他发病。"
高桥突然站起身，双手撑在矮桌上："森田议员，二十年前的十月八日，满月之夜，你在哪里？"
森田的表情凝固了："这是什么意思？"
"高桥警部。"佐藤轻声警告，但高桥充耳不闻。
"我母亲高桥由纪子，在京都西郊的旧宅遇害。邻居证词说看到一个穿和服的高个子男人在附近徘徊，背影描述与你惊人相似。"高桥的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颤抖，"现在你儿子出现在另一起手法相同的命案现场，而你告诉我这只是巧合？"
森田的脸色变得苍白："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我确实认识你母亲，但那是因为古建筑保护项目咨询过你父亲高桥教授。案发当晚我在东京参加议会晚宴，有几十人可以作证。"
"那为什么档案显示——"
"高桥警部！"佐藤猛地拽住他的手臂，"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令郎的房间，可以吗？"
森田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桌上的呼叫铃："管家会带你们去。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失陪了。"
管家领着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时，佐藤压低声音："你在干什么？这样直接质问只会打草惊蛇。"
高桥的指节因握拳太紧而发白："他撒谎。案发当晚根本没有什么议会晚宴，我查过记录。"
"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证据。"佐藤停下脚步，等管家走远些，"森田家藏着什么，我们需要的是确凿证据，不是情绪宣泄。"
翔太的房间在西翼二楼，出乎意料地简朴。单人床，书桌，书架，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唯一特别的是墙上贴着的大量月相图，每个满月日期都被红笔圈出。
佐藤迅速检查了书桌抽屉，发现一本日记。最新一页写着："满月又要来了。那个声音在梦中越来越清晰，说我是被选中的容器，要在月圆之夜完成仪式..."
高桥则从床下拖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十几把古董折扇。每一把扇面都绘着京都不同寺庙的"百鬼夜行"图，而在每个场景角落，都有一个女子以不同姿势死去。
"二十把扇子，六起命案..."高桥数着，"剩下的十四把是预言还是纪念？"
佐藤突然夺过一把扇子，仔细检查扇骨："这些刻字不是翔太的字迹。看笔触，至少是六十岁以上人的手笔。"
管家在门外咳嗽："两位，议员说时间不早了..."
佐藤微笑着走向管家："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管家犹豫了一下，指向走廊尽头。佐藤离开后，高桥继续搜索房间，在衣柜深处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本破旧的古籍，封面用篆体写着《月见秘事》。
他刚翻开第一页，佐藤就回来了，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跟我来，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她带着高桥避开管家，溜进了宅邸东侧的一个小房间。这里似乎是森田的私人书房，墙上挂满了与各界名人的合影。
"洗手间只是个借口。"佐藤拉开一个隐蔽的壁柜，露出里面的保险箱，"管家带我经过这里时，我闻到了与折扇上相同的熏香味道。"
高桥挑眉："你闻得出每把扇子的气味？"
"过目不忘，过鼻不忘。"佐藤麻利地拨弄着保险箱密码盘，"我的特长之一。"
保险箱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打开了。里面除了一些文件，还有一本相册和一个小木盒。佐藤翻开相册，里面全是老照片，其中一张引起了高桥的注意——年轻的森田勇站在一座古寺前，身旁是...
"我父亲？"高桥震惊地看着照片中戴着圆框眼镜的学者，"他们看起来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佐藤快速翻到相册最后，那里夹着一页从某本书上撕下的纸张，上面画着复杂的仪式图解。中央是一个女子跪坐的姿势，与花村千代的尸体分毫不差。页面角落盖着一个印章——圆圈套三角的符号。
"《月见秘事》的最后一页。"佐藤轻声说，"看来森田议员比我们想象的更了解这些命案。"
高桥打开小木盒，里面是一排小玻璃瓶，每个瓶子里装着一片涂着暗红色物质的指甲。
"不是指甲，是指节。"佐藤纠正道，"人类左手拇指的最后一节。六起命案，六名受害者，每人缺失的部位..."
高桥感到一阵恶心："变态的纪念品收藏。"
"不，这是祭品。"佐藤指着古籍残页上的文字，"'月见之仪需以七名纯净女子为祭，取其指节以通幽冥'。还差一个，仪式就完成了。"
高桥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京都警署的短信：「花村千代尸检发现微量麦角酸二乙酰胺(LSD)残留，与致幻剂吻合。另，死者指甲缝中发现金色纤维，疑似高级和服材料」。
"森田翔太被下药的说法可能是真的。"高桥把短信给佐藤看，"但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佐藤刚想回答，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将东西复位，拉着高桥躲到窗帘后。门开了，森田勇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保险箱。他取出小木盒，轻轻抚摸着最后一个空瓶，喃喃自语："快了，满月之夜就要到了..."
等森田离开后，两人才悄悄溜出书房。正当他们准备离开宅邸时，佐藤突然拉住高桥："不对劲，太顺利了。森田为什么这么轻易让我们搜查？"
高桥也警觉起来："你是说这是个陷阱？"
"更像是...转移注意力。"佐藤思索着，"他故意让我们发现那些证据，好隐瞒更重要的东西。"
他们刚走出森田家大门，一辆黑色轿车就无声地停在了路边。车窗漆黑，看不清里面的人。
"分开走。"佐藤低声说，"我引开他们，你去查查这本《月见秘事》的来历。京都大学图书馆可能会有线索。"
高桥还没来得及反对，佐藤已经大步走向相反方向，故意弄出响声。黑色轿车果然跟上了她。高桥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轿车紧随其后，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他转身要走，突然发现地上落着一本小笔记本——是佐藤的。他捡起来，本子正好翻到某一页，上面详细记录着六起命案的细节，包括一些连警方档案都没有的信息。更令人震惊的是，夹在页间的一张老照片滑了出来：照片上是两个年轻女子站在樱花树下，一个穿着艺伎和服，一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艺伎是高桥的母亲由纪子，而那个女科学家...
"佐藤...美咲？"高桥盯着照片背面写的日期——1998年春，以及那个熟悉的圆圈三角符号。
照片中的女科学家左手腕上，赫然有着与所有受害者相同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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