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枳夏勾唇,手指舞动一根银针毫不留情地将它扎了个对穿,那根银针从何而来,无人知晓,或者说这里的交锋只两人可知。
“阁下,请!”江枳夏轻声提醒,那人虽有些紧张但也并未自乱阵脚,下注之后便赶紧打开,以免夜长梦多。
周围人跟随两人下注,虽说江枳夏的赌术是公认的牛逼,但是有些人看到那人赢了羽涅,有些动摇,因此这次跟着江枳夏下注的人与此人三七开。
那人看到结果后有些不可置信,眸中尽是惊诧,江枳夏哼笑一声便转身离去。徒留满室震惊。
那些赌江枳夏胜的人此刻欢呼雀跃,有的人甚至跳了起来,那些赌踢馆那人胜的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风雨赌坊胜!”
随着小厮的宣告,赌坊内众人如看怪物般看着江枳夏。
羽涅不肯放过这次嘲笑的机会,摇着红折扇,走过去:“呦~阁下还是得多练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风雨赌坊欺负人呢!”
那人眼神如刀子般扔向羽涅,未置一词,转身离去,只不过在离开之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呵!手下败将,原话奉还。”
羽涅纵横赌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输。这几句挑衅,不足以让他陷入无能狂怒中,
他真正害怕的是,赌之前江枳夏说的话,输一局去练武场,这直接输了两局,吾命休矣!
这边的羽涅心惊胆战,刚刚嘲讽他的那人此刻摘下面具,露出一张鬼斧神工的脸,跟人谈笑风生。
暗处,人影攒动,月光下的阴翳几番摇曳。
那人向后瞥一眼,随后深入小巷,直至不见踪迹。
羽涅蹑手蹑脚地前往顶楼,放轻声音去推门,此刻江枳夏手上拿着一杯茶,她看似有些呆滞,摩挲着茶杯,眼神紧盯着茶水。
羽涅深吸几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展开笑颜“主子~”
江枳夏被打断思绪,有些恼怒,眼神中暗藏杀机:“有病去治,没病……呵!”
羽涅听出话中的警告,心知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明儿个就别想安然无恙地走出这道门。
于是陪着笑,“内个,就是,嗯……对,我想向主子您请教,那人的赌术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何我会丧失神智?”
江枳夏想起来了,语速快到不考虑羽涅的死活。“那人会养蛊和催眠,他先将人催眠,若是不成就放蛊,让人防不胜防。”
“等会主子,这蛊虫我还略有耳闻,但这催眠又是何物?”羽涅在脑中过了几遍语音才问出口。
“催眠就是用一种手段将人引入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人很容易受人误导,对外界事物不加判断的接受,从而做出超乎想象的举动。”江枳夏有些不耐烦地解释。
“那主子你为何不受影响?”羽涅嗓音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改日教你。”江枳夏是个颜控,当年用羽涅,就有他颜值的原因,看到羽涅那样子,放下茶盏,语速终于肯慢下来了。
“哎!多谢主子!”羽涅顺着杆子向下爬,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无他。
江枳夏合上眼皮,心里想着那踢馆的人,他腰间的玉佩,无论是材质还是图腾都与送给那人的一般无二,
而羽涅此刻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江枳夏把他抓他去练武场。
手上的茶水由温热到凉透,黑衣人齐刷刷跪在江枳夏面前:“主子,跟丢了。”
“然后呢?”江枳夏懒懒掀开眼皮,语气古井无波,羽涅略带同情地看向跪着的一排人。
“请主子责罚。”他们将头垂得更低。
江枳夏拿起那杯凉透的茶水,轻抿一口茶水,“啧!那你们告诉我,你们这趟有什么价值?”
“属下看到了他的脸。”一位年轻的护卫不服开口。
这里的人都在心里默默为他点上蜡烛,默哀三秒后,便开始嘲笑。
哈哈哈,哥们你真勇。
那人察觉到周围人的不对劲,有些茫然,难道自己说的不对。
对对对,太对了!
“你的意思是他在察觉到你们跟踪的情况下,露出真颜,你真是武艺高强啊!”江枳夏淡淡的讥讽,若不是她的字眼有些尖锐,那嘲讽都听不出来。
江枳夏看他还是跟那没睡醒似的,气不打一处来,“眼见难道一定为实吗?把脑子里的水给我晃出来再说话。”
“噢对,他还可以易容。”那人茅塞顿开。江枳夏也没兴趣继续训人,干脆地下令“都给我滚去天级!”指着那名勇士:“你滚去地级。”
黑衣人也没敢讨价还价,一溜烟跑没了!
羽涅还是摇着折扇,那双柳叶眼好奇的看着江枳夏,“主子,你在千机阁也是颇有建树啊!训他们跟训自己人似的。”
江枳夏瞥了他一眼,淡笑不语。
闹了这么一场,江枳夏也想通了,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
羽涅看她这副表情,好奇心更重:“主子,您笑什么?”
江枳夏又抿了口那杯凉茶:“明日卯时,练武场,若是见不到你人,你也就不用出现了。”
羽涅欲哭无泪,十分痛恨他这张死嘴,好奇心,害死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主子啊!明日午时行吗,那不然亥时,卯时我起不来啊!”
“是吗?”江枳夏轻飘飘的问话,吓得羽涅停止哭嚎,生无可恋地往练武场上走,顺便让小厮把被褥都搬到练武场去。
江枳夏那狂躁的心情在赌坊中渐渐平复下来。
“但那个踢馆的会是他吗?但愿不是吧。”江枳夏在心里默默祈求。
月儿不顾祈求,躲进云层,难以入睡的不止江枳夏一人。
陆闻舟看着窗棂外的月亮,顾清辞蹙眉瞧去。直到月儿不见踪影,此人仍然是枯坐此地。
顾清辞多少有些无语:“哎 我说,你不过去了赌坊一趟,魂儿都丢哪儿了。”
陆闻舟身旁的书案上搁置着让羽涅魂牵梦绕的面具,陆闻舟低垂着眉眼,脑海里浮现出那人皓腕上的红玉手镯。
“会是她吗?”陆闻舟的声音极轻,顾清辞看向他问:“什么?”
“没什么。”陆闻舟转过身去。
望舒探头,蟾魄似水,陆闻舟腰间的玉佩,江枳夏腕上的红玉手镯,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晶莹剔透。
羽涅在练武场上手执折扇与江枳夏的隼云剑过了百招之后,最终败下阵来。
剑锋劈来,羽涅躲无可躲,只好用红折扇正面格挡,诚然,那红折扇是由极好的东西打出来的。
但江枳夏的隼云剑也涵盖英雄豪杰的历史,红折扇应声而破。
羽涅也被江枳夏劈下来的剑气给震出场外,羽涅生无可恋的回到练武场。
接下来就是重复被江枳夏揍的过程,羽涅眼里的光渐渐暗淡。
——
回到将军府,江枳夏侧卧在软榻上,被手腕上的红玉镯搁到,便将它取了下来,放在枕边。
江枳夏开始补觉,毕竟卯时,自己也起不来,比起自然醒直接熬夜熬到卯时,明显更容易。
江枳夏再次睁眼,却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察觉到有人。
蹙眉看向来人,陆闻舟此刻端坐在书案前,为自己倒茶,行云流水,矜贵优雅。
江枳夏睁着眼,透过屏风的空隙处欣赏了会儿。听到陆闻舟出声:“暮年郡主可看够了?”话里话外都是调侃。
江枳夏并未急着起身,反而用单手支着脑袋,“看够了如何?看不够……陆世子可会让我继续看?”语气中带着由睡变醒的沙哑,气氛仿佛雾天一般,模糊不清。
“当然……不会。不过暮年郡主看了这许久,理应让我也看一看。”陆闻舟走近软榻,在屏风处停下,江枳夏听到他的话后渐渐坐直。
整理好着装后,向陆闻舟走去“哦?陆世子竟如此吝啬,唉~罢了罢了,是我唐突了。”
“好你个江十安,前些日子收我金银珠宝时恁得不说我吝啬。”陆闻舟配合的生气。
“嗯嗯,是小妹我错怪闻舟哥哥了,在此赔礼了。”说着作揖。
陆闻舟未等江枳夏弯下腰忙扶起她,“这可真是折煞我了!”陆闻舟语气难掩慌张,
随后话锋一转“我记得那些珠宝,你不怎么喜欢,但有一个红玉镯你倒是欢喜的很。拿出来我好再给你买几个。”
江枳夏听到后,想起自己赌博时也曾佩戴红玉镯,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显,似是随口应声:
“前些日子,去街上闲逛时,不小心磕碎了,便让婢女扔了。”话音落下后,眼神聚焦在陆闻舟脸上,看看他到底是何等反应。
陆闻舟听到后,觉得这事放在江枳夏身上并不突兀,虽说心里的疑惑并未完全打消,但也并未当面问出来,只是一味的点头。
江枳夏视线瞥向陆闻舟腰间,看到那块玉佩,心凉了半截,僵硬的扯出一抹笑,“闻舟哥哥,倒是细致,旧物仍是新样。”
“是吗?说到这个,我倒是要向妹妹赔罪了。前些日子去采买东西的时候,玉佩被小偷劫走了,你现在看到的这块,
咳,可谓是为难了冬青一个月呢!”陆闻舟手指抚上玉佩,莹润的色泽更衬的陆闻舟看着似谪仙一般。
“是吗?闻舟哥哥也真是的,我也不是那等小气人,这玉佩也不是送不起,何苦为难那丫头。”
江枳夏随口应答,至于信了几分? 呵……
送走陆闻舟,江枳夏眼神冷了下来:玉佩被偷! 陆闻舟你当我还是那三岁稚童吗?你的武功可是不弱啊!
江枳夏走到院子里,侍弄花草,十分优雅娴静。白蔹走过来,为江枳夏净手,将帖子递过去。
“小姐,翰林学士之女宋月姝,下了拜帖,邀您三日后,去府中小聚。”
江枳夏答非所问,“白蔹啊! 你说我算好人吗?”
傍晚时分,云层厚到遮住阳光,阴凉的风打在白蔹身上,白蔹不知是因为什么打了个寒颤,但强撑着自己保持冷静。
“依小姐看来,何为好?何为坏?”
“人的好坏并无不同,只不过好坏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同样是为了权力不择手段,胜者便是忍辱负重,而败者则是机关算尽。”
江枳夏的语气多了一份飘渺不定,白蔹甚至联想到,江枳夏乘风飞仙的模样。
“小姐……”白蔹愣愣出声。
“罢了……拜帖收好,将千机阁的精锐派出一部分,去查三件事。
第一件,豫亲王府在暗地里的勾当,将陆闻舟的行动重点留意!
第二,陆闻舟当年去游历,查他游历的地方,精确到哪一家铺子。
第三件,去查冬青的行踪,只要近一个月的,格外留意玉佩打造时的一举一动。
另外若是有准确消息,陆闻舟与沐风有牵扯。”说到此处,江枳夏折下一朵花,茎枝断裂的声音如雷贯耳
“派出精锐,格杀勿论!”
白蔹心惊,不知作何反应。陆闻舟与江枳夏也算的上是自幼相识,如今也要舍了吗?不过这不是自己该操心的。
“奴婢与青苑不和,调出精锐,恐怕会有口角发生 。”白蔹垂下头,状似不经意,实则饱含心机。
“哦~,那你觉得呢?”
江枳夏不经意一问。向上爬是好事,手下人的竞争,江枳夏向来是不反对的,但也是有底线的。她倒要看看,白蔹到底是要如何?
“奴婢要,榆令。”白蔹不再垂头,抬眸,直直对上江枳夏的眼睛。
江枳夏眉峰淡淡挑起,“呵,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
“奴婢,能保证三月之内,众事皆必!倘若不成,奴婢愿从地级重出。”白蔹信誓旦旦的说,
仿佛这三件事只是家常便饭一般,这种态度,让江枳夏想起了羽涅与沐风赌之前所说的话,闭了闭眼:
“既然如此,那便给你,三月之后,我要答案,在查清后,三月之内你若是能千机阁众人服你,榆令便交由你。自此你与青苑平起平坐。”
江枳夏慢慢走向她,将刚刚折下的花簪在白蔹鬓间,贴着他耳边既是警告也是宽慰“不要让我失望。仲夏夜将至,生死皆看淡。”
榆令在话音落下时,从江枳夏袖里飞出来,发出破空声,白蔹有些踉跄,勉强接住,
“请君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