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深秋，天气愈发寒凉。暮色漫过教学楼时，最后一批棉絮乘着放课的人潮逃逸。
穿堂风卷起几缕白绒，粘在公告栏二等奖证书的玻璃框上，恰好盖住“沈砚知”名字里的裂痕。
林疏雨蹦跳着用围巾去扑空中的绒球，发绳上的蓝白条纹与棉絮纠缠。
下午放学后，沈砚知心不在焉的收拾着包里的东西。像是想到了什么，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把。手心愈发攥紧，指甲嵌进肉里。
林疏雨转过头来，发觉对方目光发僵，紧紧抿着唇，面色不大好看，便担忧道:“知知，你没事吧？”
沈砚知在听到林疏雨的声音时，终于回过神来，安抚她道:“我没事，今天老师还交代了我点事情，需要弄的比较晚，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林疏雨瞧见对方步伐走的不大稳当，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升起了一丝狐疑和担忧。
沈砚知快步走到了器材室，在转身进入时器材室的铁门在身后重重闭合，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她蜷缩在角落的体操垫堆里，攥着那张二等奖证书，烫金的“沈砚知”三个字在昏暗里闪着冷光，像极了父亲镜片后审视的目光。
指尖摩挲过名字时，纸张边缘忽然割破皮肤——伤口渗出的血珠滴在证书上，和初三那年钢琴比赛后父亲用红笔划破她琴谱的痕迹一模一样。
“唰——”
证书被撕成两半的瞬间，碎片像雪片般散落。十二岁的自己从记忆里浮出来，抱着亚军奖杯站在舞台上，而父亲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第二名？沈家的女儿不该是次品！”
她发疯似的继续撕扯，直到掌心被纸边割得血肉模糊，直到裤袋里那颗星星糖硌得生疼——那是昨晚林疏雨偷偷塞给她的，糖纸上的简笔画小人还牵着手。
“骗子……”她捏碎糖块，甜腻的草莓香混着血腥味涌进鼻腔。恍惚间又看见林疏雨在食堂笑着接过杨晨递来的奶茶，蓝白发绳在腕间晃啊晃，晃得她眼睛发酸。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沈砚知抓起手边的体操垫砸过去，却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变形的熊猫暖手宝滚到脚边，荒腔走板的生日歌在空荡的器材室里格外刺耳。
“沈砚知！”林疏雨顶着一头银杏叶冲进来，马尾辫散了一半，“你砸的是我送你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沈砚知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铁柜。
生锈的金属寒气渗进衬衫，她看着林疏雨步步逼近，那人指尖沾着便利店贴纸的亮片，腕间的手链叮当作响——那是之前送给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心里憋得难受就要说出来啊！”林疏雨突然抓住她流血的手，马克笔在掌心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现在你的难过被我盖章了，分我一半行不行？”温热的笔尖划过冰凉皮肤，激得沈砚知猛地抽回手。
沈砚知恍了一会神，忽然剧烈发抖，泪水砸在地上。她一口咬住林疏雨的肩头，咬到一半突然松口，颤抖着用袖口擦对方毛衣上的牙印，悲伤道：“你根本不懂……我连哭的时候都要算好时间……”
“那就把破钟砸了！”林疏雨扯下蓝白发绳捆住两人手腕。“以后你想哭就哭，我陪你一起！”
临近傍晚，白炽灯骤亮。沈砚知在刺目的光里看见镜中的自己——凌乱的发丝缠着蓝白发绳，而林疏雨正用她拿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她锁骨上那道淡粉的旧疤。
雨声吞没了轿车的轰鸣。
当黑色轿车碾过水洼停在校门口时，沈砚知反握住林疏雨的手。掌心的糖纸被汗水黏糊，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像秋日里第一杯捂化人心的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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