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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踪

溪水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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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鸟鸣声在山谷间回荡,杜若溪跟着白墨在密林中穿行,脚下的枯枝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这边。"白墨压低声音,拉着她转向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兽径。

杜若溪的裙角被荆棘勾住,撕开一道口子。她顾不上这些,只是紧紧跟着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白墨虽然负伤在身,步伐却依然稳健,仿佛对这深山老林了如指掌。

又一声鸟鸣传来,这次距离更近了。白墨突然停下脚步,杜若溪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后背,鼻尖顿时盈满他身上混杂着药香的血腥气息。

"有人追上来了。"他侧耳倾听,眉头紧锁,"至少三个人。"

杜若溪攥紧了药囊的带子:"怎么办?"

白墨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处陡坡上:"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引开他们,你往那个方向走,半山腰应该有个猎户木屋..."

"不行!"杜若溪打断他,"你的伤还没好,再遇上那些人..."

"杜姑娘。"白墨直视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坚定,"他们要找的是我,不是你。若被抓住,我自有脱身之法,但你..."

杜若溪咬住下唇。她知道白墨说得有理,可一想到他要独自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黑衣人,胸口就像压了块大石般难受。

"我有更好的主意。"她突然蹲下身,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千里香',沾上一点,气味三日不散。"

白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想..."

"我们可以制造假踪迹。"杜若溪拔开瓶塞,一股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把药粉撒在相反方向的灌木上,那些人靠猎犬追踪,一定会被误导。"

白墨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杜姑娘不仅医术高明,还精通追踪之术?"

"我爹教的。"杜若溪简短回答,已经开始沿着一条岔路撒药粉,"他说行医之人常走夜路,需懂得些防身之法。"

白墨不再多言,迅速折了几根树枝,在杜若溪撒过药粉的路上制造出明显的痕迹。两人配合默契,不过片刻便布置妥当。

"走。"白墨拉着她转向另一条隐蔽的小径。

他们刚走出不远,身后就传来猎犬的吠叫声和黑衣人的呼喝。杜若溪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直到那些声音渐渐远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有效了!"她忍不住小声欢呼。

白墨却没有放松警惕:"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他们发现上当,一定会扩大搜索范围。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安全的地方。"

他所说的安全之处,是深山中一间破旧的猎户木屋。木屋隐在一片松林之后,屋顶已经塌陷一角,但四壁尚且完好。

杜若溪刚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内积了厚厚的灰尘,角落里堆着些生锈的捕兽夹和破旧的皮毛。唯一的一张木床上铺着发黄的稻草,看起来已经多年无人使用。

"勉强能遮风挡雨。"白墨检查了一下门闩,"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

杜若溪点点头,开始动手收拾。她拂去床上的灰尘,铺上从家里带出来的薄毯,又找了几块石头垒成简易灶台。白墨则去附近拾了些干柴,用火石点燃。

火光渐起,驱散了木屋内的阴冷。杜若溪这才注意到白墨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你的伤..."她急忙让他坐下,解开他的衣襟检查。

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杜若溪心头一紧,这分明是伤口恶化的征兆。

"必须重新处理。"她取出药囊,"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白墨淡然一笑:"杜姑娘尽管下手。"

杜若溪先用清水洗净伤口,然后涂上特制的药膏。药膏触及伤口的瞬间,白墨的肌肉猛地绷紧,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硬是一声不吭。

"疼就叫出来,不丢人。"杜若溪轻声道,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

白墨摇摇头:"比起这个...杜姑娘的手法已经温柔多了。"

他话中有话,但杜若溪没有追问,只是专注地为他包扎。当她的指尖不经意划过他胸膛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结实肌肉下有力的心跳。不知为何,她的手指微微发抖,连忙收敛心神。

包扎完毕,杜若溪又熬了一碗药汤。白墨接过碗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一股奇异的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让她耳根发热。

"多谢。"白墨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杜若溪收拾药囊时,发现"千里香"的瓶子不见了:"奇怪,我明明放在这里的..."

"可能路上掉了。"白墨靠在墙边,闭目养神,"杜姑娘也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杜若溪确实累极了,但她还是坚持先检查了一遍门窗是否牢固,又在门口撒了些防蛇虫的药粉,这才在火堆旁蜷缩下来。

夜渐深,山风呼啸着穿过松林,发出凄厉的呜咽。杜若溪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白墨在低声呓语。

"不...父亲...兵符不在我这儿...白家军...誓死效忠..."

她悄悄起身,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向白墨。他眉头紧锁,额上布满冷汗,显然陷入了噩梦。杜若溪轻轻为他拭去汗水,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交出来...否则满门抄斩..."白墨的声音变得尖锐,手指如铁钳般收紧。

"白公子!醒醒!"杜若溪吃痛,连忙唤他。

白墨猛地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待看清是她,才骤然松手:"抱歉...我..."

"做噩梦了?"杜若溪揉着手腕,在他身边坐下。

白墨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一些...旧事。"

杜若溪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梦里提到的'兵符'和'白家军'...那些人追杀你,是否与此有关?"

火堆噼啪作响,映照出白墨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杜姑娘可听说过三年前的'北疆之乱'?"

杜若溪点点头:"听说是一支叛军企图越过雁门关,被朝廷大军剿灭..."

"叛军?"白墨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是我白家军三万将士,戍守北疆十余载,最后却落得个'叛国'的罪名!"

杜若溪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

"我父亲白毅,乃白家军统帅。"白墨的声音低沉如闷雷,"那日他接到密令,率军出关'剿匪',谁知刚出关就被埋伏...后来朝廷就宣布白家军勾结外敌,意图谋反..."

杜若溪捂住嘴:"那你..."

"我因年少,被父亲强留在京为质。"白墨拳头紧握,青筋暴起,"等消息传来,白家满门已被下狱。我侥幸逃脱,这些年一直在查证真相..."

"所以那些追杀你的人..."

"是兵部尚书赵德昌派来的。"白墨眼中寒光闪烁,"当年那道密令,正是出自他手!"

杜若溪心头震动。她虽久居山村,也知兵部尚书乃朝廷重臣,权倾朝野。白墨要对抗这样的敌人,无异于蚍蜉撼树。

"你...找到证据了吗?"她轻声问。

白墨摇摇头:"只差最后一步。我查到赵德昌与北狄有秘密往来,当年之事很可能是他设下的圈套,意在除掉我父亲这个眼中钉。但关键证据——那份密令原件和往来书信,都藏在赵府密室..."

他突然收声,警觉地看向窗外。杜若溪也听到了——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还有隐约的脚步声。

"他们找来了!"白墨一跃而起,迅速扑灭火堆,"怎么会这么快..."

杜若溪猛然想起丢失的"千里香"瓶子:"有人拿走了我的药瓶!一定是那些黑衣人趁我们不注意..."

白墨脸色一沉:"中计了。他们故意让我们以为甩掉了追踪,实则一直尾随!"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低沉的交谈声。杜若溪的心跳如鼓,手指不自觉地抓住白墨的衣袖。

"后窗。"白墨当机立断,抓起行囊,"我先出去看看。"

他轻轻推开后窗,探出半个身子侦查。月光下,杜若溪看见他背部除了新伤,还有数道狰狞的旧伤疤,像是鞭痕又似刀伤,纵横交错,触目惊心。这些伤痕背后,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外面暂时安全。"白墨回头低声道,"我先下去,再接你。"

他敏捷地翻出窗户,落地时却因伤势踉跄了一下。杜若溪紧随其后,被他稳稳接住。两人猫着腰,借着灌木的掩护向山林深处移动。

刚走出不远,木屋方向就传来一声暴喝:"在这里!人跑了!"

"分头搜!"另一个声音命令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杜若溪和白墨屏息躲在一条干涸的水沟里,听着脚步声从头顶经过。一只夜枭不知被什么惊动,突然从他们头顶的树梢飞起,发出凄厉的叫声。

"那边!"一个黑衣人立刻调转方向朝水沟走来。

白墨的手按上腰间的短刀,肌肉绷紧如弓弦。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嚎,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头儿,有狼群!"黑衣人的声音透着惊慌。

"该死!先撤到木屋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杜若溪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白墨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继续前进。

两人借着月光在山林中穿行,不敢点火把,只能靠星斗辨别方向。白墨似乎对这片山林很熟悉,带着她避开险坡和沼泽,一路向东南方向行进。

"我们去哪儿?"杜若溪气喘吁吁地问。

"青州。"白墨简短回答,"那里有我父亲的旧部,可以暂时庇护我们。"

天蒙蒙亮时,他们找到一条清澈的山溪。白墨让杜若溪在隐蔽处休息,自己则去溪边查探情况。

杜若溪累极了,靠着一棵老树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将她惊醒。她警觉地抬头,却见白墨站在晨光中,整个人焕然一新。

他洗去了血污和尘土,墨发披散在肩头,还滴着水珠。没了血迹和污泥的遮掩,那张脸越发轮廓分明,剑眉下是一双如寒星般的眼睛,鼻梁高挺,唇线坚毅。湿透的白色单衣贴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线条。

杜若溪一时看呆了,直到白墨疑惑地唤她:"杜姑娘?"

"啊...我在。"她慌忙移开视线,耳根发热,"附近安全吗?"

"暂时没发现追兵。"白墨在她身边坐下,递来几个野果,"先填填肚子吧。"

野果酸涩,但杜若溪实在太饿,三两下就吃完了。白墨又用阔叶盛来清水给她喝,动作自然而体贴。

"你对这一带很熟悉?"杜若溪好奇地问。

白墨点点头:"年少时随父亲巡视边防,曾在这一带驻扎。"他顿了顿,"杜姑娘可还能坚持?我们需要尽快赶到下一个落脚点。"

"我没问题。"杜若溪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走吧。"

两人继续赶路,白墨刻意放慢了步伐等她。正午时分,他们登上一处高地,眼前豁然开朗——远处群山环抱中,隐约可见一座城池的轮廓。

"那就是青州城。"白墨指着远方,"再走一天就能到。"

杜若溪正要回应,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栽去。白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却因用力过猛扯动了伤口,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你的伤!"杜若溪慌忙扶住他,发现绷带又渗出了血迹。

"不碍事。"白墨咬牙站起,"天色不早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夜。"

他们在半山腰找到一个岩洞,虽然简陋,但比昨夜的木屋干燥许多。杜若溪重新为白墨处理伤口,这次她特意多加了一味安神的药材。

"这是'宁神散',能让你睡个好觉。"她将药汤递给他,"今夜我守夜。"

白墨摇头:"你更需要休息。"

"我是医者,知道自己的极限。"杜若溪坚持道,"你若因伤势恶化倒下,我们谁都走不到青州。"

白墨看着她倔强的表情,终于妥协:"那下半夜换我。"

夜深人静,杜若溪坐在洞口,望着满天星斗。身后传来白墨均匀的呼吸声,她忍不住回头看去。月光透过岩缝洒在他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睡梦中的他褪去了平日的冷峻,眉宇间甚至透着一丝少年气。

这样一个本该鲜衣怒马的将门之子,却背负着血海深仇,亡命天涯...杜若溪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她轻轻为他掖好衣角,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长。

远处又传来狼嚎声,杜若溪警觉地握紧了防身的银针。这一夜还很长,而前方的路,或许更加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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