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被闹大了。
本身关于温厌被虐待的热搜才刚刚降下来,下一秒#温厌父亲医院闹事的热搜一瞬间登上了热搜Top。
本身还在公司的控制中,谁能想到温厌的父亲一闹事,涉及到了医院等更广阔的地方,对家已经买了热搜说是公司虐待艺人。
于是——一切都超出了公司的控制,上层开启了紧急会议。
这是个麻烦,所以高高在上的上层给出的第一个方案是——把这件事往后拖,拖到大家忘记,直接放弃温厌。
但是,很可惜,考虑到如果这样做,粉丝肯定会有更大的,且不是公司所能接受的反应,被迫放弃了。
给出的第二个方案就是站在温厌那边,但是会耗费巨大的时间和金钱,登陆日可能需要延后进行,以展示公司人性化的好。
一个又一个的方案提出,说着人性化的温暖,却站在冰冷的利益上考虑。
所有要放弃的方案都是被迫放弃,而不是主动放弃。
他们讨论了一上午,但很快,他们也被迫选择了第二个方案,原因则是因为——这件事被闹大了。
已经不仅仅是追星的事了,粉丝发到网上遭到了路人的宣传。
除了因为家庭暴力、赌博,还因为这件事发生在医院,一个公共场所,目击路人太多了。
舆论被引发,警方开始介入,高层被迫选择了第二个方案,“人性化”地发出声明,表示一定会“痛心疾首”地进行严肃处理,登陆日延后。
平台方很轻易地松口,除了因为他们不想背上“人命”的罪名。
还因为只要做好即时的处理,他们可以获得路人的好感,以及日后若遇到这种事情的长久好处。
对家买黑,本家声明,平台追究,所有人都在从这件事上获得利益。
只有这件事情的主人——温厌,还在昏迷。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鼻得令人窒息。
温厌躺在病床上,睫毛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两道青灰的阴影,点滴瓶里的透明液体缓慢滴落,像在丈量他昏迷的时间。
此刻,整座城市都在为他的苦难沸腾。
而他,还在昏迷。
-
【16:48 PM|病房】
温厌是在尖锐的耳鸣中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雪白的天花板,而是朱志鑫通红的眼眶。
那人正用棉签蘸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珍宝。
被当成珍宝的温厌只是在想,他怎么总是把朱志鑫弄哭啊。
“...吵到你了?”朱志鑫声音沙哑,“外面有记者。”
温厌缓慢地眨眼,他的视线越过朱志鑫肩膀,看到病房玻璃外晃动的镜头闪光,像一场荒诞的默剧。
这件事似乎被闹大了,温厌的视线淡漠地转过来,只觉得自己好累,声音有些沙哑,他开口问:
“那个…咳…那个护士姐姐没事吧?”
朱志鑫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温厌总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对温厌来说,过去的每一天或许都如现在这般。
被打至失去意识,被颠倒了黑白,那些痛苦就像是阴霾,笼罩着他的生活,只余下满心的疲惫。
他逃跑过,却失败了。
他求救过,却只给那个人带来了麻烦。
所以——在醒来的第一件事,他开口问:“那个护士姐姐没事吧?”
朱志鑫的棉签停在半空。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锋利,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他看见温厌干裂的唇纹里渗出血丝,看见他平静如死水的眼神,看见他红肿的脸颊,看见他问出这句话时微微蜷起的手指。
“她没事。”朱志鑫把棉签捏成了两截,“保安来得及时,医院也没有怪她,反而奖励她尽忠职守。”
温厌点点头,目光转向窗外。
记者们的长焦镜头像一群饥饿的秃鹫,隔着玻璃窥探这场血腥的盛宴,闪光灯明明灭灭,在他眼底投下破碎的光斑。
门外突然传来骚动。
“患者需要静养!”护士提高的声音刺破走廊,“您不能——”
病房门被粗暴推开,温厌的父亲挂着满脸伪善的泪痕闯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举着手机的直播博主。
朱志鑫瞬间绷紧脊背,像头护崽的狼般挡在床前。
“儿子啊!”男人扑到床边时,温厌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酒味,“爸爸知道错了,你跟公司说说,别起诉我...”
——他好没有礼貌啊,这是温厌看到门再次被推开后的第一个想法。
温厌的瞳孔轻微收缩,面上淡漠,看见刚打过他的父亲痛哭流涕,但袖口却藏着录音笔,看见博主们兴奋发亮的眼睛。
——温厌知道,他的父亲又收了钱。
就像打他前,他穿了的西装,带着的手表,人模狗样的,估计卖了家里的东西,又或者贷了款,实在不行把他卖出去。
——温厌只觉得自己好累啊。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很慢,慢到他能数清父亲假哭时挤出的每一条皱纹,浑浊的眼里夹藏着贪念。
他似乎并不担心自己原不原谅他,有恃无恐。
面上淡漠的温厌没有再看这场闹剧,只是抬手,指尖颤颤地点了下朱志鑫暴起青筋的手背,开口道:
“朱志鑫,别理他。”
这件事情似乎成了,温厌看见了博主和父亲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们的想法似乎是,无论温厌给出什么回答,他们都会得到流量,而男人都能拿到钱。
镜头对准床上虚弱的少年,他们营销苦难,抨击虐待。
——为流量疯狂,他们已经失去了人性。
医院的保安可能会觉得今天是很忙的一天,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带走了进入房间的人,打发了围在门口的人。
病房终于安静了下来,温厌疲惫地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好累。
——他光是活下来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起初,未经他人苦的张极并没有对这句话有什么感受,他以为是温厌夸大了事实。
怎么可能有人会这样?
手指刚触上门把手,张极透过门上的窗户,看见了温厌那张淡漠却又难掩疲惫的面容。
他缓缓收回手,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般沉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旁侧一偏,背脊贴上冰冷的墙面,酸涩感如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吞没。
怎么…可能有人会这样?
“张极。”
张极猛地回头,张泽禹和左航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拎着他们的饭,两人的眼睛都红得像熬了三天夜。
左航一如既往的,一副淡淡的模样,却比任何人都可靠,他直言地蹙眉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温厌。”
张极:“我…”
“可以是心疼,可以是为他委屈,可以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张泽禹也一如既往地能够跟上左航的思维,但会比左航解释地更细致:
“但唯独,不要是一副可怜他的表情。”
“张极,温厌不需要可怜。”
张泽禹直直地看向张极,冷静道:“他很好强,也远比我们知道的坚强。”
“心疼他,对他好,就够了,别拿这幅表情看他。”
他总是这样,一如既往的细心体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别人要什么,极具分寸感的停在一个让双方都舒适的位置。
——理性,而又体贴。
——这是独属于张泽禹的温柔。
-
——这件事闹大了。
——但,对于温厌来说,只是他好累。
——这是温厌的内核。
——强大,而又坚韧。
他靠着自己,撑过了一年又一年,所以,温厌才不需要可怜。
——如果一定想要给予他些什么的话。
——请给他很多很多的爱。
——因为,这是他直到现在为止,很少拥有的东西。
——“欢迎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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