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震动的嗡鸣还在空气中颤抖,那支箭已脱靶而去,斜插进箭垛旁的草地里。
“啧。”
朱志鑫的失望声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温厌耳膜。
少年下意识转头,看见对方紧抿的唇线和骤然暗淡的眼睛——那里面刚刚还燃着的火苗,被这突如其来的失败浇熄了大半。
但看到他侧头看去,便慌忙扬起嘴角,可惜,眼里的失望却还没收拾干净。
“没事没…”
“想赢?”话还没说完,温厌直白问道。
观众席的喧嚣突然变得很远。
朱志鑫望着温厌的侧脸,突兀地想起了那句话——“我能承接你的一切。”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听见自己说:“...想。”
这个字脱口而出时,朱志鑫自己都惊了一下。
他向来是三代里最好说话的那个,游戏输了大不了咧嘴笑笑,被弟弟们闹到头上也只是揉乱对方的头发。
可此刻,看着温厌蒙着纱布的右眼和手背的淤青,某种灼热的情绪突然顶到喉咙——
他想赢。
和温厌一起。
温厌点了点头,视线重新投向远处的靶心:“知道了。”
第二箭
朱志鑫重新靠过来时,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温厌能感觉到抵在他后背的胸膛剧烈起伏,握住他手腕的掌心渗出薄汗。
“别急。”温厌轻声说,指尖在朱志鑫手背上轻轻一点。
箭离弦的瞬间,朱志鑫不自觉收紧了手臂,箭矢钉在六环与七环的交界处,不算好,但至少没有脱靶。
“有进步。”
温厌扫了眼自己腰间紧绷的手臂,圈得太紧了,但实现扫过少年的面庞,反而是没说什么地开口夸赞道。
——纵容。
八环!
场馆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所有嘈杂都远去,只剩下心跳一声声敲在弓弦上,朱志鑫感觉到自己有些发颤,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被圈在怀里的温厌。
明明是自己在拉弓,明明圈住的是温厌,可偏偏朱志鑫却觉得自己的腿弯在微微发颤,被圈住的脊背成为他最稳固的依靠。
十环!
当箭矢稳稳扎进红色区域时,欢呼声炸响的瞬间,朱志鑫的手臂骤然收紧,汗湿的胸膛,隔着衣料传来失控的心跳来得格外的清晰。
“我们…”朱志鑫的嗓音被欢呼声撕碎,颤抖的呼吸喷在温厌耳后,“我们赢了…”
温厌没有挣脱这个过紧的拥抱。
他会射箭这件事还要多亏了他的同学们,他们给予了他很多,也教会了他很多,比如:打篮球,比如:……射箭。
小心翼翼地想要带他逃离出苦难。
温厌很庆幸遇到了他们,而此刻,他低头看着自己腰间勒出褶皱的衣料,左手轻轻覆上朱志鑫青筋暴起的手背,轻轻地附和道:
“嗯,赢了。”
自做出那个决定后,按理说他不应该如此夺目,但他还是暴露出了自己会射箭,因为……
——他也很庆幸遇到了朱志鑫。
大屏播放了那支箭破空的慢镜头,朱志鑫看见温厌左肩绷紧的肌肉线条,看见自己汗珠从下颌滴落,在弓弦上炸成细小水晶。
远处传来队友寻找他们的呼喊,他却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温厌,把自己的脸埋进温厌肩窝,闻到血腥味混着药香。
微风裹挟着光线的碎影掠过他们,他感到温厌轻轻叹了口气。
“朱志鑫。”
“…嗯?”
“你心跳声太吵了。”
朱志鑫的呼吸滞在胸腔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般撞击着耳膜,而温厌平静的指责让这鼓点更加慌乱。
他听到,他紧绷绷地应了下来:
“嗯。”
“他能承接我的一切”,朱志鑫在心里默念道,环在对方腰间的手臂却收得更紧——想要把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藏进温厌的骨血里。
远处张极的呼喊声越来越近,温厌抬手拍了拍朱志鑫青筋暴起的手背:“松手,要窒息了。”
这个动作让朱志鑫突然想起弓弦绷紧时,温厌抵在他胸口的手肘。
他缓缓松开手臂,在温厌转身时迅速抹了把脸——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赢了还哭?”温厌挑眉,笑意在他眼角晃了晃。
朱志鑫抓住他手腕,拇指摩挲着绷带边缘,再次应了下来:“嗯。”
看台的欢呼浪潮里,温厌忽然倾身,额前的碎发扫过朱志鑫鼻梁,带着铁锈与苦药的气息,轻笑地纵容道:“哭包。”
夏日的热风卷起草屑,吹动他额前碎发,那双总是盛着冰山的眼睛此刻像融化的雪水,清晰地映出朱志鑫的脸。
世界突然被按了静音键。
朱志鑫无意识地蜷起手指。
温厌那句“哭包”带着温热的吐息落在他耳廓,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胸腔里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抬腿,迈步,身体顺从地贴近,声音低柔而带着无法掩饰的依赖,轻声道:“…我是。”
语气里藏着些许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所有的防线都已瓦解。
“...我是。”朱志鑫又重复了一遍,喉结滚动着咽下更多汹涌的剖白。
愣了一下的温厌抬手,揉了揉他汗湿的后颈。
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让朱志鑫浑身僵住,恍惚间听见看台传来压抑的尖叫。
但温厌的掌心很稳,一下下抚平他绷紧的脊背。
心渐渐地静了下来。
“朱志鑫儿!”张极炮弹似的冲过来,在即将扑到温厌背上时急刹。
他盯着朱志鑫通红的眼眶愣了两秒:“你咋了?”
朱志鑫把脸埋得更深,温厌自然地上前一步遮掩住他,笑道:“睫毛掉进眼睛里,用手揉的,觉得太不帅了。”
张极眨了眨眼,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想起平时朱志鑫的自恋程度,接受了这个理由并吐槽道:“你也太自恋了吧。”
他的吐槽飘散在夏风里,朱志鑫借着温厌的遮挡迅速抹了把脸。
再抬头时,除了眼尾还残存着些许湿润,已然恢复了平日张扬的模样。
“自恋是帅哥的特权。”他伸手勾住张极的脖子往下压,另一只手却悄悄攥住了温厌的衣角。
温厌由着他拽。
“疼不疼?”左航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视线落在温厌的纱布上。
他手里拿着冰镇矿泉水,瓶身凝结的水珠正不断滴落。
温厌摇了摇头。
左航见他确实不像是勉强的样子,也放下了心来,和他走向休息区,嘴上也调侃道:“没想到你还会射箭。”
“班里的同学嫌我没有课余生活,组织……”
絮絮叨叨地,他们一起走向休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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