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雪混着烽烟卷上太极殿金顶时,姜沅正踩着萧明稷的盘龙佩剑踏上御阶。她手中虎符泛着诡异的青芒,那是昨夜浸过孔雀胆与漠北巫血的印记——三万铁骑已陈兵朱雀门外,蹄铁将积雪踏成猩红的泥。
“陛下这盘棋,下得不够狠呢。”她踢翻鎏金香炉,灰烬里露出半张未燃尽的密信,正是萧明稷亲笔写给镇北侯余部的调令。
萧明稷倚在龙椅上低笑,嘴角黑血染污了十二章纹。他脚边躺着太子妃冰冷的尸身,腹部那道剑伤精准避开胎儿——那是姜沅亲手刺的,为了取出被巫医调包的“药引”。
“爱妃不如猜猜,你漠北那几位叔父……”他忽然咳出块带冰碴的血,“谁会先被阿勒坦的弯刀割了喉咙?”
姜沅瞳孔骤缩。腕间翡翠镯突然炸开,毒针擦着萧明稷耳际钉入龙椅。前世阿勒坦教她这暗器时说过:“凤凰火的传人,血脉便是最好的蛊。”
午时的日头被狼烟吞没。
姜沅立在玄武门箭楼,看阿勒坦的鹰旗撞上禁军的铁盾。三天前她派去漠北的信使全成了雪原上的冰雕,王庭传来的羊皮卷写着“新狼王已立”——正是她亲手喂过哑药的七叔父。
“娘娘,玉玺有异!”秋棠捧着崩角的传国玺踉跄奔来,裂纹处渗出黑稠液体。
姜沅蘸血在掌心写了个漠北咒文,玉玺突然自内爆开。二十年前容姬吞下的不是虎符,而是漠北巫祝的噬心蛊。此刻蛊虫正顺着她指尖爬向心口,鳞翅震出母亲哼过的安魂曲。
“去太医院取冰蟾蜍。”她碾碎蛊虫轻笑,“顺便告诉萧明稷,他中的毒要换解药了。”
***
暮色如血泼满诏狱时,姜沅见到了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阿勒坦。他右眼的凤凰火胎记被烙铁烫毁,伤口拼出个歪斜的“奴”字。
“小公主……咳咳……王帐地宫里……有你娘的……”
淬毒的短箭突然穿透他喉管。姜沅旋身甩出凤冠上的金簪,将暗处放箭的狱卒钉在刑架上——那是七叔父的亲随,护腕上还沾着漠北特有的红砂。
地牢深处传来铁器刮擦声,三百具冰棺在火把下显现。最中央那具躺着个戴翡翠镯的女尸,腕间朱砂痣与她的一般无二。棺椁刻着中原文字:景和三年,容姬代嫁女婢姜氏。
姜沅忽然想起重生那日打翻的药碗。原来所谓庶女,不过是狸猫换太子的残次品。
子夜的雪裹着喊杀声撞破宫门。
姜沅赤脚奔过结冰的太液池,怀中玉符烫得惊人。萧明稷的影卫在身后穷追不舍,箭矢射穿她左肩时,池底忽然浮起无数冰棺——二十年前枉死的和亲队伍,正在月光下睁着空洞的眼。
“跳下来!”
水底传来萧明稷的嘶吼。姜沅纵身跃入冰窟的刹那,被他扯进池底暗道。鲛绡帐后藏着先帝的密室,墙壁挂满容姬的画像,每幅画心口都钉着带咒文的银钉。
“你娘不是病逝……”萧明稷咳着血翻开暗格,露出半卷染黄的婚书,“是先帝用巫蛊之术,把她做成了镇国鼎的祭品……”
密道突然剧烈震颤,阿勒坦的鹰笛声穿透冰层。姜沅握紧婚书残页,看上面并排的漠北文与中原字渐渐渗出血色——容姬与先帝的名字正在消融,如同二十年前被抹杀的真相。
五更梆子敲响时,姜沅站在燃烧的太极殿顶。
她左手握着虎符,右手拎着萧明稷的盘龙剑。脚下是互相撕咬的漠北狼骑与中原禁军,血水融化了整个皇城的积雪。
阿勒坦的残部在朱雀街竖起狼旗,七叔父的头颅正悬在旗杆上晃荡。姜沅将婚书残页抛向火海,看火星拼出母亲最后的模样——那女子腕间没有翡翠镯,眉心亦无朱砂痣。
“原来我连替身都算不上……”她笑着扯落凤冠,任发间金铃坠入火海。重生那碗药根本不是偶然,是容姬的蛊虫选了最像她的容器。
萧明稷的剑突然从后心刺入时,姜沅正将虎符按进心口。蛊虫嘶鸣着钻出血管,带着两世记忆扑向新帝的咽喉。
“陛下可知……”她转身将剑刃推得更深,唇间黑血染红他冕旒,“噬心蛊最爱……开国帝王的……心头血……”
朝阳撕开云层时,太极殿轰然倒塌。最后一只信鹰掠过焦土,爪间抓着半枚玉符与染血的婚书,朝着漠北地宫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