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裹着砂砾拍打朱红宫墙时,新帝的登基大典正行至献玺环节。姜沅立在百官之首,看萧明稷玄色冕服上的十二章纹浸在血色朝霞里。他接过传国玉玺的刹那,她袖中的半块虎符突然发烫——昨夜塞进他掌心的铜符,此刻正与漠北边关的烽火共鸣。
“贵妃姜氏,上前听封——”
礼官唱喏声未落,北边天际忽炸开三朵狼烟。姜沅踩着丹陛上未干的血迹拾级而上,腕间金铃随着步摇晃出蛊惑的响。昨夜她亲手系在萧明稷腰间的香囊里,塞着浸过孔雀胆的茴萝草叶。
“你要的凤印。”萧明稷将金盘推至案边,玉玺暗格突然弹开,露出半枚带血的铜符,“不如说说,剩下半块虎符在谁手里?”
姜沅指尖抚过凤印鸾鸟的眼睛,那里有道细微的裂痕——与前世她在冷宫砖缝里抠出的玉片纹路相同。原来这印鉴,二十年前就该属于她母亲。
“陛下不妨猜猜,此刻雁门关外十万铁骑听的是虎符,还是……”她突然掀翻金盘,任凤印砸碎在龙椅前,“狼首旗?”
昭阳殿的冰鉴镇不住血腥气。
姜沅剥着岭南新贡的荔枝,看汁水染红指尖。午时三刻,姜玉容的尸首将从西华门出殡,而镇北侯的请罪折子正压在萧明稷案头。
“娘娘,漠北来的急报。”阿勒坦的影子投在鲛绡帐上,腰间弯刀还滴着关外黄沙。
羊皮卷在烛火上烤出暗纹:漠北老王病危,八大部落正争夺狼首玉珏。姜沅将荔枝核按进舆图某处,那里埋着她前世听闻的铁矿脉:“告诉叔父们,谁送来我娘的遗骨,谁便是新的狼王。”
窗外忽有箭矢破空,她偏头躲过时,发间金步摇已被钉在柱上。箭尾绑着半片染血的襁褓,漠北文字写着“弑母者死”。
“终于来了。”姜沅笑着拔下箭镞,任掌心被割出血痕。二十年前中原将士带回的和亲公主尸骨,早被她调换成姜家庶女的死胎。
戌时的雨浇熄了晚霞。
姜沅赤足踏进太庙时,萧明稷正擦拭先帝牌位上的血迹。她将染血的襁褓碎片扔进火盆,看火焰吞没“容姬”二字:“陛下可知,我娘咽气前给先帝唱了支什么曲?”
青铜烛台突然被扫落,她跌进冰冷的祖宗牌位间。萧明稷掐着她后颈逼视神龛,那里供着容姬的衣冠冢:“你当真以为,朕看不出你与那老东西一样,都爱拿死人做文章?”
姜沅反手扯开他襟口,将虎符烙上他心口:“那陛下可看清了,当年容姬的鸩酒里,掺的是漠北的凤凰泪还是姜家的孔雀胆?”
纠缠的喘息惊动梁上暗卫,数十道黑影落下时,她咬破舌尖将血涂在他唇上:“萧明稷,你的影卫里有三成是我漠北死士,现在要试试么?”
子时的更鼓混着漠北号角。
姜沅立在城楼看烽火连天,阿勒坦的马队正冲破玄武门。她摸向腰间藏着孔雀胆的香囊,忽然被铁箭贯穿左肩——镇北侯残部的冷箭,涂着与前世相同的鸩毒。
“娘娘!”秋棠的惊呼被淹没在喊杀声中。
姜沅折断箭尾,任毒血流过腕间翡翠镯。这镯子本是一对,另一只此刻正戴在萧明稷派来的暗卫手上。昨夜她故意在酒中掺了相克的药引,此刻漠北王庭的巫医该验出“皇帝毒杀漠北公主”的铁证了。
“告诉新狼王……”她将染血的虎符塞进信鹰脚环,“漠南草场换三万骑兵,明日日出前,我要看到萧明稷的帅旗倒在朱雀街。”
五更天,紫宸殿的龙榻浸在血泊里。
萧明稷的剑尖挑着漠北降书,却抵不住嘴角溢出的黑血。姜沅倚在门边把玩玉玺,看他颈间浮现孔雀胆特有的青斑:“陛下可知,这毒要配上龙涎香才会发作?”
殿外忽传来金铃碎响,阿勒坦的弯刀架着太子妃进来。姜沅瞥了眼那隆起的腹部,突然将药瓶砸碎在地:“忘了说,您这位新后身上熏的,正是臣妾亲手调的龙涎香呢。”
朝阳刺破窗纸时,姜沅踩着满地狼藉拾起凤印。玉玺暗格弹开的瞬间,她终于取出完整的虎符——原来母亲死前吞下的,从来不是铜块,而是这枚能号令天下的玉符。
“娘娘!漠北急报——”
秋棠的尖叫被塞外狂风卷走。姜沅望着舆图上突然插满的狼首旗,轻笑着将凤印按进心口。这九重宫阙终究困不住她,就像二十年前容姬的魂灵,终要乘着漠北风沙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