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山的晨雾像被揉碎的棉絮,在陡峭的岩壁间流动。林夏贴着湿滑的山壁前行,脚踝处的骨誓项链突然发烫——那是圣女虚影留下的警示,前方三百步内有巫族布置的“骨棘陷阱”。她蹲下身,指尖轻点地面,万蛊不侵的体质让她清晰感知到泥土下的异动:拇指粗的骨刺正顺着地脉震颤,像等待猎物的毒蛇。
“宿主,陷阱核心是巫族先烈的指骨。”007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用溯骨镜回溯记忆,或许能触发陷阱的自毁机制。”
林夏摸出裂痕密布的青铜镜,镜面映出她泛着金鳞纹的眼尾——经过昨夜的鳞化,那些纹路已从淡金转为暗红,像被鲜血浸透的蝶翼。当指尖触碰到埋在土中的指骨时,视网膜上突然铺开画面:一位巫族老者正将自己的指骨嵌入陷阱,临终前的祷文在耳畔回响:“愿我的骨,守护最后的血脉。”
“原来陷阱只攻击外族。”她轻声呢喃,指骨在掌心化作荧光,泥土下的骨刺随之倒伏。站起身时,山雾中隐约浮现出用兽骨和藤蔓搭建的村寨,几十顶帐篷呈环形排列,中央矗立着由蛇骨拼接的图腾柱,柱顶悬着三颗风干的人类头颅——太阳穴处都有十字形灼痕,正是圣殿祭司团的处刑标志。
“外来者!”尖锐的呼啸声从头顶传来,三道身影从岩缝间跃下,脚踝处的骨制护腕泛着寒光。为首的少女腰间缠着活物般的毒藤,看见林夏颈间的骨誓项链时,瞳孔骤缩:“你是雾隐山的血脉?为何从未见过你?”
林夏还未开口,毒藤突然甩向她的手腕。她本能地侧身,尾椎处的鳞片在衣料下蠢蠢欲动——昨夜变回人形时,她故意留了片最小的鳞甲在袖口,此刻正与对方的毒藤产生共鸣。毒藤尖端的毒囊突然炸裂,绿色汁液溅在她手背上,却化作点点荧光,催生出几簇能止痛的白绒花。
“治疗巫植?”少女后退半步,护腕上的符文亮起红光,“你是投靠人类的‘软骨派’?”
“阿藤,退下。”沙哑的声音从村寨深处传来,拄着骨杖的男人分开人群。他左眼蒙着蛇皮眼罩,右脸爬满树根状的疤痕,正是激进派首领“骨牙”——根据溯骨镜的记忆碎片,他曾是血巫之乱时的少年战士,亲手埋葬了三十七位族人。
林夏注意到他握骨杖的手上缠着褪色的布条,布条边缘绣着半朵巫族圣花“骨舌兰”——那是温和派的标志。这个细节让她心跳加速,007曾说过,激进派与温和派的分裂始于二十年前,而骨牙的过去可能藏着派系和解的关键。
“我是从枫树村逃出来的半巫族。”她举起骨誓项链,故意让对方看见自己腕间未褪的鳞纹,“祭典时被村民献祭,是圣女虚影指引我来雾隐山。”
骨牙的眼罩下传来轻微的吸气声,他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掀开袖口——那里有三道平行的鳞纹,正是百年前血巫之乱中,巫族战士与祭司团殊死搏斗时留下的“战痕印记”。
“你母亲是不是左肩胛骨有骨舌兰纹身?”他的声音突然发颤,“她是不是叫‘藤枝’?”
林夏怔住了。原主的记忆里,养母临终前曾在她掌心画过一朵骨舌兰,但从未说过自己的巫族身份。溯骨镜突然发烫,镜面映出骨牙的记忆:二十年前,一个叫藤枝的巫族女子将襁褓中的婴儿塞进他怀里,自己则引开了追捕的祭司团。
“你……你是藤枝阿姨的孩子?”拄毒藤的少女阿藤突然哽咽,“当年她带着人类村落的孩子假投降,再也没回来……”
村寨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一位怀抱襁褓的巫族妇人踉跄着跑来:“骨牙首领,小狼的烧越来越重了!他身上的红斑……和当年被圣殿毒术感染的族人一样!”
林夏看见襁褓中婴儿的手臂,正爬满蛛网状的紫斑——那是祭司团“骨噬毒”的症状,用巫族骸骨提炼的剧毒,专门侵蚀巫裔血脉。她突然想起镜湖底的预言螺,螺壳裂纹显示三小时内会有幼童死亡。
“让我试试。”她拨开围观的族人,指尖掠过婴儿额头。万蛊不侵的体质让她清晰“尝”到毒素的味道:苦艾混着铁锈味,底层还藏着一丝骸骨的悲鸣。当她的血液滴在婴儿眉间时,紫斑突然像活物般蜷缩,婴儿的啼哭竟转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与毒素对话。
“她在用血咒沟通毒灵!”有老巫医惊呼,“这是只有纯血巫族才会的‘骨语术’!”
林夏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毒素的记忆:圣殿地下的骨噬祭坛,祭司将少女的尾椎骨磨成粉,混入曼陀罗汁液。她顺着这股怨气轻声哼唱,那是原主记忆里养母哄她睡觉的歌谣,此刻却化作巫族特有的净化咒文。婴儿身上的紫斑渐渐褪去,露出底下未被侵蚀的淡金鳞纹——他竟也是半血巫族。
“为什么祭司团要对幼童下毒手?”林夏抬头望向骨牙,发现他的眼罩正在滴血,“他们害怕的不是巫族复仇,而是我们繁衍生息,对吗?”
骨牙沉默着摘下眼罩,露出底下空洞的眼窝——那里嵌着一块蛇形骨片,正是圣殿祭司团圣杖的核心部件。林夏通过溯骨镜瞬间读取到记忆:二十年前,他被祭司团俘虏,对方强行将圣杖核心植入他的眼窝,试图控制他去屠杀自己的族人。
“他们想把我们变成行走的武器。”他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刃,“所以温和派主张的‘共存’,不过是给人类当狗的借口!”
村寨外突然传来号角声,一名哨兵跌跌撞撞地跑来:“圣殿的‘净化骑士团’来了!带着能检测血脉的‘骨嗅犬’!”
林夏看见远处的山路上,二十余名身披白银甲胄的骑士正驱策着巨狼逼近,每只巨狼的鼻尖都嵌着巫族指骨——正是能嗅出血脉的“骨嗅犬”。更棘手的是,骑士团中央的祭司正在展开画卷,画面上是雾隐山村寨的地形图,显然早有内奸泄密。
“是阿藤的毒藤!”有族人尖叫,“刚才她去山下设陷阱,肯定被圣殿的窥镜术看到了!”
阿藤脸色煞白,她腰间的毒藤正反常地蜷缩,叶片上沾着不属于雾隐山的荧光粉——那是圣殿“追踪荧粉”,一旦触碰就会在镜面上显形。林夏突然想起,刚才治疗婴儿时,阿藤曾扶住她的手臂,荧粉正是那时蹭到她袖口的。
“他们的目标是骨库!”骨牙突然敲响图腾柱,蛇骨发出刺耳的颤音,“雾隐山的根基是埋在火山口的‘巫族骨库’,一旦被祭司团夺走,我们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林夏终于明白为何系统任务要求找到巫族余脉——所谓余脉,不仅是活着的族人,更是承载着巫族历史的骨库。她望向火山口方向,那里升腾着淡灰色的烟雾,与记忆中圣女虚影展示的“骨库”位置完全吻合。
“骨牙首领,让我带一队人去引开骑士团。”她摸出镜湖底捡的预言螺,螺壳裂纹显示火山口三小时后会有地震,“你们趁机转移骨库,我知道圣殿骑士的弱点——他们的铠甲接缝处嵌着祭司团脊骨,用溯骨镜可以唤醒骸骨中的怨灵。”
骨牙盯着她的眼尾,那里的金鳞纹此刻正泛着微光,与他眼窝中的骨片产生共鸣。他突然扯开胸前兽皮,露出心口的疤痕——那是当年藤枝为救他挡下的圣杖攻击,形状竟与林夏尾椎的鳞片一模一样。
“好。”他将骨杖递给林夏,杖头的蛇首突然睁开眼睛,“带着阿藤和‘毒牙小队’,走后山密道。记住,圣殿祭司的圣袍下缝着巫族头皮制成的咒文,只有用他们自己的骨血才能破解。”
十分钟后,林夏带着五名激进派巫族摸向骑士团侧翼。阿藤仍在为荧粉的事自责,毒藤在她掌心绞出鲜血:“我明明检查过陷阱……”
“不是你的错。”林夏按住她的手,鲜血混合处催生出能干扰嗅觉的臭鼬花,“圣殿的窥镜术会窃取施术者的记忆,他们早就知道雾隐山的布局。”她顿了顿,“你母亲藤枝阿姨,是不是常说‘巫力不是用来复仇,而是让种子在焦土上发芽’?”
阿藤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泪光:“你怎么知道?这是温和派的圣言……”
前方突然传来狼嚎,骨嗅犬的鼻尖已经转向他们。林夏举起溯骨镜,对准最近的巨狼——它眉心的指骨突然发出哀鸣,镜中浮现出这根指骨主人的记忆:一位巫族老奶奶正用骨汤喂人类孩童,却被祭司团割下手指。
“以骨为誓,以血为引!”林夏念出记忆中的巫族战歌,溯骨镜突然爆发出强光,巨狼眉心的指骨应声碎裂。失去指引的巨狼瞬间发狂,转头撕咬起主人的脚踝。
“是巫族的骨魂反噬!”骑士团祭司惊恐地举起圣杖,“快用净化之火!”
圣杖顶端的蛇形宝石亮起,却在即将喷火的瞬间卡住——林夏看见祭司的袖口露出半片鳞甲,与她在镜湖底骸骨上见过的一模一样。溯骨镜自动启动,画面显示:这位祭司的祖母,竟是当年血巫之乱中投靠圣殿的混血巫族。
“他们不是纯正人类!”她趁机大喊,“圣杖里的力量来自我们的祖先,他们的血管里流着巫族的血,却用我们的骨头当鞭子,抽打狗一样的同族!”
骑士团出现动摇,几名人类扈从互相对视——他们世代相传的“圣殿荣耀”,此刻在溯骨镜的光芒下显得如此不堪。祭司见势不妙,突然扯开圣袍,露出缝在胸口的巫族头皮,上面用骨血写着禁锢咒文。
“阿藤,用你的毒藤缠住他的手腕!”林夏将溯骨镜抛向空中,“我需要三秒钟!”
她咬破指尖,血珠在空中画出巫族符文,正好与祭司胸口的头皮咒文重合。当溯骨镜的光芒扫过那片头皮时,所有骑士都听见了低沉的哭声——那是无数巫族亡灵的控诉,关于背叛,关于掠夺,关于被偷走的百年时光。
“不可能……”祭司跪倒在地,他臂间的蛇形纹身正在剥落,露出底下人类的皮肤,“我们才是正统……”
“正统?”林夏捡起他掉落的圣杖,杖芯处的脊骨突然发出共鸣,“你们偷走我们的骨,吸干我们的血,现在还想让我们的子孙永远活在恐惧里?”她转向那些呆立的扈从,“回家告诉你们的村子,巫族的骨,既能变成杀人的刀,也能长成护苗的棚——就像你们曾喝过的巫族草药汤,曾被巫族阿婆哄睡的夜晚。”
扈从中有人跪下,亲吻她脚边的土地——那是枫树村的村民,曾在祭典上举着火把追杀她,此刻却在溯骨镜的真相前泪如雨下。林夏知道,这就是系统所说的“知识种子”,比刀剑更锋利的,是被揭开的伤疤下,那一丝共同的记忆。
火山口方向突然传来闷响,骨牙的骨哨声划破天际,意味着骨库转移完成。林夏望向雾隐山村寨,发现激进派族人正与几个身着骨舌兰纹身的温和派巫族汇合——刚才的混乱中,她故意让溯骨镜显露出骨牙与藤枝的过往,让两派看见他们共同的伤疤。
“宿主,检测到巫族派系融合度提升17%。”007的声音带着笑意,“特别是阿藤,她刚刚把毒藤编成了花环,送给被治疗的婴儿。”
林夏摸了摸颈间的骨誓项链,发现上面的菱形骨片正在发光,每道裂痕都对应着一个被唤醒的巫族记忆。远处的圣殿骑士团已溃退,山风送来雾隐山深处的呼唤,那是骨库中千万骸骨的低吟,等待着有人将他们的故事,从黑暗中拾起,种进光明里。
当她转身走向村寨时,阿藤突然拉住她的手,将一朵刚盛开的骨舌兰别在她发间:“藤枝阿姨说过,真正的巫族勇士,不是让血流成河,而是让血流进土里,长出能接住露珠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