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骨残响

解剖台的冷光在林瓷的护目镜上投下细碎光斑，他的指尖沿着第3号股骨内侧的骨嵴轻轻滑动，指腹触到一道极浅的螺旋状凹痕——那是长期使用手术刀的握力在骨头上刻下的职业印记。

“第三具尸体的耻骨联合面磨损度介于35到40岁之间，”林瓷对着录音笔开口，解剖刀在胸骨断面上划出银亮的线，“左侧第五肋骨有陈旧性骨折，愈合痕迹显示受伤时年龄不超过18岁。”不锈钢托盘里的指骨突然滚出，他弯腰去捡，却在指腹触到掌骨背面时猛地僵住。

那是道T形灼痕。

三个月前在西郊化工厂发现的三具焚烧残骸，此刻正以诡异的姿态在解剖台上重组。林瓷盯着面前排列整齐的206块骨头，后颈的寒毛突然竖起——按照骨骼数量计算，他拼出的分明是四具人体的部分残骸。

3号尸体的盆骨属于25岁左右的女性，股骨却属于40岁男性；1号尸体的头盖骨内侧嵌着半枚锈蚀的钢钉，对应的颈椎骨却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最诡异的是那根带着T形灼痕的掌骨，在数据库里比对了整整47分钟后，屏幕突然弹出红色警告：

【匹配对象：2017年“永夜港连环杀人案”被害人陈曼，编号GA-0923】

解剖室的门“砰”地被推开，刑警队长霍明远带着一身雨水冲进来，警服肩章还滴着水：“刚接到报警，青桐路拆迁楼发现人体组织。”他手里的证物袋突然滑落，袋中装着的半截指骨滚到林瓷脚边，苍白的骨面上，清晰烙着和掌骨相同的T形灼痕。

凌晨三点的实验室亮如白昼，林瓷盯着显微镜下的线粒体DNA图谱，后颈的旧疤隐隐作痛。七年前在永夜港当见习法医时，他曾亲手给陈曼的尸体做过解剖，当时记录的掌骨灼痕位置，分明在左手无名指——而眼前这根带着灼痕的掌骨，属于右手小指。

“林法医，”实习法医小京抱着一摞报告推门进来，“3号尸体的牙釉质检测有问题，珐琅质里检测出高浓度铊元素，可骨龄显示死者至少被投毒十年以上，但耻骨联合面的磨损程度却只有五年。”

数据在表格里扭曲成诡异的曲线。林瓷突然抓起三具尸体的X光片，重叠投影在白板上：1号的颅骨有枪击伤痕，2号的肋骨嵌着手术刀碎片，3号的盆骨有妊娠痕迹——这些创伤的形成时间跨度超过二十年，却被拼接成了三具“尸体”。

最关键的是，第四具骸骨的碎片正藏在其中：左手小指的T形灼痕、带有铊中毒特征的指骨、以及不属于任何一具尸体的蝶骨碎片。当他把蝶骨放在显微镜下时，发现骨松质里嵌着极小的瓷片，釉色泛着幽蓝，正是永夜港殡仪馆专用骨灰盒的颜色。

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林瓷翻开最新的尸检报告，被害人是拆迁楼的流浪汉，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小时，致死伤是左胸贯穿伤——而伤口的形状，和2号尸体肋骨间的手术刀碎片完全吻合。

他的手机在此时震动，匿名号码发来段视频：潮湿的地下室里，白炽灯在水泥墙上投下巨大的影子，某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握着手术刀，在一具剥去皮肤的躯体上刻下T形标记。镜头扫过墙角的铁架，上面整齐码放着七个骨灰盒，盒盖上印着和蝶骨瓷片相同的幽蓝釉色。

视频最后定格在墙面的涂鸦：“第七次拼接时，瓷会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