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警局会议室的窗户，节奏如同倒计时般紧迫。柯磊盯着那条神秘短信，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一直在监视我们。"林修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拿起那张印有他们照片的打印纸，"这张照片拍摄于三年前我们调查'艺术家'案期间，当时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接近我们。"
柯磊抬头："你是在暗示警局有内鬼？"
"不是暗示，是事实。"林修推了推眼镜，"三年前有人向'艺术家'通风报信，现在又有人告诉梁明远我们在调查他。两次都太精准了。"
柯磊站起身，走到白板前，上面贴满了案件相关人员的照片："范围太大了。技术科、巡警、甚至高层..."他的目光停在陈局的照片上，随即摇摇头移开。
"我们需要缩小范围。"林修走到柯磊身旁，两人肩并肩站着，像过去无数次分析案情时那样，"谁能同时知道三年前和现在的调查细节？"
柯磊突然想到什么："人事档案。我要查查这七年来警局的人员变动。"
他快速敲击键盘，调出内部系统。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紧绷的脸上："看，七年前梁明远'死亡'前后，有三个关键岗位的人事变动。技术科的王立新调职，缉毒组的李剑锋退休，还有..."
"内勤处的张美玲升职。"林修接上他的话，眼睛紧盯着屏幕，"我记得她。三年前'艺术家'案时，是她负责协调各部门间的资料传递。"
柯磊皱眉："但她现在已经是内勤主管了，没理由..."
"任何人都可能被操控，柯磊。"林修打断他，"特别是如果有把柄落在梁明远这种人手上。"
柯磊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小张的来电："柯队，不好了！我们联系不上周明华博士！他女儿说他两天前出门晨跑后就没回来！"
柯磊和林修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周明华——那个心理研究项目的主持人，可能是梁明远名单上的下一个目标。
"地址发我，我们马上过去。"柯磊挂断电话，抓起外套，"林修，带上那个研究项目的参与者名单。如果梁明远在按名单杀人，我们需要提前保护其他人。"
雨势渐大，警车在湿滑的路面上疾驰。林修翻看着名单："除了已经遇害的四位和周明华，名单上还有七个人。我们需要分头保护他们。"
"太分散了，"柯磊摇头，"而且我们不知道梁明远会按什么顺序行动。"他猛打方向盘拐入一条林荫道，"先确保周明华的安全，也许他能提供关键线索。"
周明华住在城郊一栋安静的别墅里。当他们赶到时，周的女儿——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正焦急地在门口等候。
"我父亲从不无故失踪，"她带着他们进入屋内，"他退休后生活极其规律，每天六点晨跑，八点回来吃早餐。但前天他出门后就没回来，手机也关机了。"
柯磊环顾四周："他离开时带了什么？"
"只有他的运动腰包，里面装着手机、钥匙和一些零钱。"
林修突然走向书柜："周博士的研究资料还在这里吗？特别是关于五年前那个艺术疗法的项目？"
周小姐摇头："父亲把大部分资料都捐给了大学图书馆，只留了一些私人笔记。但..."她犹豫了一下，"上周有人来拜访他，问的也是那个研究项目。"
柯磊立刻警觉起来："什么人？"
"一个自称是心理学研究生的年轻人，说想参考父亲的研究做论文。父亲当时很热情地接待了他，还找出了一些旧资料给他看。"
"有监控吗？"林修问。
周小姐带他们去了书房，调出门廊的监控录像。画面显示三天前，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年轻男子按响了门铃。尽管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当那人抬头看向摄像头的瞬间，柯磊还是捕捉到了一双异常冷静的眼睛。
"不是梁明远，"柯磊皱眉，"太年轻了。"
林修却紧盯着屏幕："看他的手。"他指向那人接过资料时露出的右手腕——上面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梁明远当年登山'死亡'前，曾在医院做过腕管综合征手术，右手腕有手术疤痕。"
柯磊倒吸一口凉气："他伪装成年轻人。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死亡'七年后看起来没那么老。"
他们仔细检查了整个房子，但没有发现挣扎或强行进入的痕迹。周明华的书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艺术疗法的伦理边界——对T项目的反思。"
"T项目？"柯磊指着这个词问周小姐。
她摇头："我不清楚，父亲从不在家谈工作细节。"
林修突然拿起笔记本对着光看："这里有被撕掉的页痕。前一页被小心地撕掉了。"
柯磊的手机再次响起，是技术科发来的消息：已破解梁明远电脑中更多加密文件，发现一个名为"T项目"的子文件夹，但内容已被删除，正在尝试恢复。
"回警局，"柯磊决定道，"周小姐，请你暂时去亲戚家住几天，不要单独行动。有任何消息立刻联系我们。"
回程的车内，沉默像第三个人一样坐在他们中间。雨刷器单调地摆动，柯磊的思绪却乱如麻。
"你在想什么？"最终是林修打破了沉默。
柯磊紧握方向盘："我在想，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梁明远选择我们作为他'特别作品'的目标？"
林修沉默了片刻："也许不是随机选择。我妹妹的案子，你父亲的案子..."
柯磊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中间戛然而止。他转向林修，眼中燃烧着怒火："你调查我？"
林修面不改色："三年前我们成为搭档时，例行背景调查。我知道你十二岁那年，你父亲被误认为劫匪而遭警察击毙。后来证实他是无辜的。"
柯磊的下颌线绷紧，那段被他深埋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刺耳的警笛声，父亲举手的背影，然后是震耳的枪声。他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声。葬礼上那面盖在棺材上的国旗。
"那不是你的错，柯磊。"林修的声音出奇地柔和。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柯磊的声音嘶哑，"但我每天穿上这身制服，就是为了确保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像我父亲那样死去。"他重新发动车子，"而你，你隐瞒了你妹妹的案子与'艺术家'的关联。如果三年前我就知道..."
"你会怎样？"林修反问，"不让我参与调查？或者更信任我的判断？"他苦笑，"我们都有秘密，柯磊。我研究犯罪心理是因为想找到杀害妹妹的凶手，你当警察是为了弥补父亲的冤屈。本质上，我们没什么不同。"
柯磊想说些什么，但警局已经到了。他们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电梯上升的几十秒里，两人都沉默不语。
技术科的小王兴奋地向他们汇报最新发现："我们恢复了部分'T项目'文件！看起来是一个非正式的人体实验，测试某种结合艺术暗示和药物干预的治疗方法对创伤记忆的影响。"
林修迅速浏览着文件："这违反了所有医学伦理...他们给受试者服用精神活性药物，然后通过特定的艺术图像引导他们重构记忆。"
柯磊凑近屏幕："受试者名单呢？"
"正在恢复中，但有一个子文件夹名为'特殊案例'，我们设法打开了。"小王点开文件，屏幕上出现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林修的妹妹。
林修的身体明显僵硬了。柯磊看到照片旁的记录："案例L，表现出异常抵抗，需要加强剂量。出现非预期反应，建议终止观察。"
"他们拿我妹妹做实验..."林修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柯磊迅速浏览其他文件，突然停在一份标着"案例K"的记录上。那是一张旧报纸剪报，报道一名警察误杀无辜市民的事件——柯磊父亲的案子。剪报旁有人手写标注："执法暴力创伤的跨代影响，值得观察对象：儿子K。"
"这个混蛋..."柯磊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引来周围人惊讶的目光。梁明远不仅杀害了林修的妹妹，还把他和柯磊当作某种变态研究的观察对象。
林修突然转身离开技术科，步伐又快又急。柯磊追上去，在楼梯间拦住了他。
"林修！我们需要冷静处理这个..."
"冷静？"林修猛地转身，眼中是柯磊从未见过的怒火，"他谋杀了我妹妹，把她当作实验动物，现在又要来杀我们，而你让我冷静？"
柯磊抓住他的肩膀："正因为如此，我们更需要专业！梁明远想要的就是这个——让我们情绪失控，做出错误判断！"
林修深吸几口气，逐渐平静下来："你说得对。抱歉，我..."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警局。广播里传来紧急通知："所有人员注意，证物室报告闯入者，请附近警力立即支援！"
柯磊和林修对视一眼，同时冲向电梯。当他们赶到证物室时，值班警员正倒在地上，额头流血但意识清醒。
"有人...冒充技术科的人..."他艰难地说，"拿走了今天从梁明远公寓带回来的证物..."
柯磊的心沉了下去——其中包括林修妹妹的戒指。
监控显示，闯入者戴着口罩和技术科的工牌，巧妙地避开了大部分摄像头。但在一闪而过的画面中，柯磊再次看到了那个右手腕的疤痕。
"他就在警局里，"林修低声说，"一直就在我们身边。"
他们立即检查了所有出入口的监控，但没有发现可疑人物离开的影像。
"他可能还在大楼里，"柯磊按下对讲机，"封锁所有出口，逐层搜查。"
警局立刻进入高度戒备状态。柯磊和林修决定从最可能的地下停车场开始搜查。电梯下降到地下二层时，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然后停住了。
"怎么回事？"柯磊猛按开门键，但毫无反应。
林修检查了电梯控制面板："被人为锁定了。"他拿出手机，"没有信号。"
柯磊按下紧急呼叫按钮，但只传来刺耳的电流声。突然，电梯内的扬声器响起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
"侦探们，喜欢我的安排吗？你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但真相往往伤人最深。特别是关于三年前那个晚上..."
柯磊和林修同时绷紧了身体。这是他们第一次直接听到凶手的声音，即使经过了伪装。
"你是谁？"柯磊厉声问道。
笑声从扬声器里传来："你们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柯队长？或者我应该叫你'案例K'？林顾问一定已经告诉你，你们都是我特别选中的研究对象。"
林修冷静地回应："梁明远，或者我该叫你'艺术家'？你杀害我妹妹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模式。"
"哦，林修，"声音突然变得亲切，仿佛在与老朋友交谈，"你妹妹是最特别的一个。她几乎看穿了我，所以我不得不提前终止她的参与。但她的数据非常宝贵..."
林修的手指掐进了掌心，但声音依然平稳："你想要什么？为什么现在回来？"
"因为实验到了最后阶段，"声音回答，"观察对象K和L在压力下的互动反应。你们没让我失望，特别是三年前那次...啊，说到这个，你们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会失败吗？"
柯磊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因为警局有你的内应。"
笑声再次响起："聪明。但更聪明的问题是——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电梯突然恢复了运行，门缓缓打开，外面是空荡荡的地下三层——警局最底层的档案存储区，平时很少有人来。
扬声器里的声音做了最后陈述："游戏进入下一轮，侦探们。找到内鬼，或者看着更多人死去。选择权在你们手上。哦，顺便说一句...电梯里的摄像头一直开着，你们的表情真是绝佳的研究素材。"
通讯切断了。柯磊一拳打在电梯墙上："他在耍我们！"
林修却已经走出电梯，环顾四周："不，他在引导我们。看那里。"他指向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档案室的灯诡异地亮着。
两人谨慎地接近，手枪在手。柯磊示意林修站在侧面，然后猛地推开门——
档案室里空无一人，但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文件夹。走近后，柯磊认出这是三年前"艺术家"案的原始档案，其中几页被特意翻到——是当时行动部署的细节，只有高层和行动指挥人员才知道的内容。
最上面一页用红笔画了一个圈，圈住了一个名字：陈志明副局长——陈局。
"不可能..."柯磊摇头，"陈局带了我十年，他..."
林修却翻到下一页，那里贴着一张照片：年轻的陈志明和梁明远站在一起，背景是一个医学研讨会，日期是十五年前。
"人的关系网总是出人意料，不是吗？"林修轻声说。
柯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来自陈局的短信："柯磊，紧急情况，立刻来我办公室。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林修。"
他抬头看向林修，后者正专注地检查其他文件。柯磊悄悄将手机屏幕熄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信任一旦破裂，就像摔碎的镜子，即使重新拼合，裂痕也永远存在。而现在，这些裂痕正将他和林修推向危险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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