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漫天3

东方彧卿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狐狸。

"既然姑娘盛情相邀，在下却之不恭。"

霓漫天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侧身让出通道。

"公子请坐。"

她指尖轻点茶案，袖中暗藏的醉仙散已无声落入茶壶。

这是蓬莱秘药，服用后三个时辰内灵力会逐渐凝滞，中毒者却毫无察觉。

东方彧卿饶有兴致地环顾客房，目光在窗边那盆蓝紫色鸢尾花上停留片刻。

"姑娘喜欢鸢尾？倒是少见。"

"偶然所得。"

霓漫天执壶斟茶，琥珀色茶汤在白玉杯中漾开涟漪。

她记得前世东方说过，鸢尾是他母亲最爱的花。

果然，书生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茶香氤氲间，东方彧卿忽然倾身向前："姑娘可知这蜀山有种奇特的蝴蝶，翅膀上的花纹像极了道家符咒？"

霓漫天执杯的手纹丝不动。

这是东方惯用的试探手段——前世他就是这样，用些稀奇古怪的话题观察对方反应。

她故意让睫毛轻颤几下，露出懵懂神情："真的吗？我从小在蓬莱长大，还没见过这等奇物呢。"

"蓬莱啊..."

东方彧卿指尖摩挲着杯沿，"听说蓬莱阁的《四海志异》记载了不少海外仙山，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茶案下，霓漫天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前世东方接近她的第一个借口，就是借阅蓬莱典籍。

果然恋爱脑是个恐怖的东西。

"公子若感兴趣，等我回蓬莱时替你抄录几卷如何？"

她将茶杯推过去，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

那里戴着个翡翠玉镯，正是仿造前世东方送她的定情信物。

东方彧卿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细微反应让霓漫天几乎要笑出声——鱼儿咬钩了。

"姑娘这镯子..."他声音有些发紧，"成色极好。"

"是吗？"霓漫天抚摸着玉镯，眼神突然变得飘忽，

"小时候有个云游道人说与我投缘，送的。可惜..."

她恰到好处地止住话头，低头抿了口茶。

屋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东方彧卿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

"啪！"

茶杯突然翻倒，东方彧卿猛地站起。

他脸上惯常的玩世不恭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锐利的审视。

"姑娘究竟是谁？"

霓漫天慢条斯理地用绢帕擦拭溅到手上的茶渍。

醉仙散应该开始起效了，她注意到东方扶桌的手微微发颤。

霓漫天一巴掌狠狠地甩过去，把东方彧卿甩到了地上。

霓漫天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抬起东方彧卿的下巴，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这话该我问才对。"

她忽然变了语调，前世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不经意流露，

"异朽阁主伪装成落魄书生，是想..."

指尖轻点玉镯，"玩什么把戏？"

东方彧卿脸色剧变。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茶杯："你下毒？"

"只是请阁主品鉴蓬莱特产罢了。"

霓漫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终于撕去全部伪装。

她一脚踩住东方试图结印的手，鞋跟狠狠碾过那些修长手指——前世这双手曾温柔地抚过她的发，最后却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过现在嘛……

东方彧卿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异朽阁..."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霓漫天蹲下身，突然扯开他衣领。

书生的伪装彻底破碎。

东方彧卿眼中翻涌着杀意与惊骇，却因药力发作连指尖都抬不起来。

醉仙散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中毒者越运功，毒性发作越快。

"你想怎样？"

他声音嘶哑。

"合作。"

她俯在东方耳边轻声道，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我知道你要找十方神器，我知道白子画是你杀父仇人，我更知道..."

"你现在连只蚂蚁都捏不死。"

东方彧卿的呼吸变得急促。

霓漫天欣赏着他眼中的震惊，这种将人玩弄股掌间的快感比想象中更令人沉醉。

"现在信了么？"

霓漫天歪头一笑，这个动作本该天真娇俏，此刻却令人毛骨悚然，"或者阁主还想知道更多？比如你背上那道剑伤是怎么来的？或者..."

她压低声音，"你母亲的事？"

最后这句话像记重锤砸在东方彧卿心上。

他剧烈颤抖起来，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实的恐惧："你...你到底..."

"我是来帮你的。"

霓漫天突然收起所有锋芒，温柔地替他拢好衣领，仿佛刚才的威胁从未发生，

"白子画收我为徒是天赐良机。想想看，有什么比仇人最信任的弟子更适合..."

东方彧卿死死盯着她，突然笑了：

"你真恶毒。"

他试图站起来，却再次跌坐在地，"这毒什么时候解？"

"日落自解。"

霓漫天起身走向窗边，阳光给她镀上一层金边，恍若神女，"对了，三日后我随白子画回长留。"

她回头嫣然一笑，"阁主若想通了，不妨来送送我？"

她故意将背影暴露给东方，数着心跳等待袭击。

果然，破空声从脑后袭来——东方彧卿袖中最后一道暗器。

霓漫天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抓，精准截住那枚淬毒的柳叶镖。

"省省吧。"她将镖扔出窗外，"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吗？"

"不过谢谢你提醒，我该去准备拜师礼了。"

走出客房很远后，霓漫天才露出微笑。

她摊开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异朽阁的青铜令牌——方才俯身时从东方腰间顺来的。

"这下..."

"你永远都别想甩开我了，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