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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慈宁宫的淬毒镯**
襄阳郡主被抬走时,我袖中的薄荷香饼已化开大半。英国公夫人命人重沏的庐山云雾还浮着雪沫,慈宁宫掌事嬷嬷就踩着满地檀木珠进了水榭。
「太后听闻沈二姑娘精通药理,」桂嬷嬷扫过香炉里未散的青烟,「正巧太医院新进了批雪蛤,劳您帮着掌掌眼。」
贵女们的团扇突然停了。谁不知道太后最恨宫嫔妄议医药,三年前张美人不过提了句鹿血酒养颜,就被赏了三十庭杖。
我捻着帕子上的茶渍轻笑,前世萧明烨登基后,太后就是用这招试出我有孕的。当时那碗雪蛤羹里的藏红花,可是让我疼了三天三夜。
「臣女惶恐。」我屈膝时故意碰翻案几,半盏残茶泼在桂嬷嬷绛紫宫裙上。在对方倒吸冷气的瞬间,我听见她心底炸开尖啸——「这小蹄子可别碰坏镯子!」
果然,她腕上翡翠镯闪过一线幽光。那镯子内侧的莲花纹,与我前世在冷宫砖缝里挖出的一模一样。
慈宁宫飘着熟悉的苏合香。太后倚在万字不到头罗汉床上,护甲轻叩盛着雪蛤的琉璃盏:「哀家听闻,沈家女儿都爱在香料上下功夫?」
我盯着她腕间碧玉镯微微转动,前世记忆突然刺痛太阳穴。是了,萧明烨登基次年,慎刑司地牢里抬出的尸首腕上,全都有个针眼大的青斑。
「回太后,」我接过琉璃盏时指尖轻颤,「这雪蛤纹理似月晕,当是长白山巅冰泉所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用昆仑紫玉盏蒸制,药性怕是要折三成。」我故意将盏沿磕在鎏金托盘中,清脆响声里,太后腕间的莲花纹恰好转到寅位。
桂嬷嬷突然剧烈咳嗽,我听见她心里狂喊:「这丫头怎知密库里的紫玉盏?莫不是看见过那封信——」
「放肆!」太后猛地坐直身子,碧玉镯撞在翡翠念珠上叮当乱响,「你当慈宁宫是你们沈家药铺?」
我扑通跪下,青砖寒意钻进膝盖。前世也是这样冷,萧明烨让我跪在碎瓷片上听沈明珠弹凤求凰。血把月华裙染成红梅图时,我还在想为何雪蛤羹会苦得发涩。
「臣女万死。」我以额触地,袖中滑出半截银链。这是今晨从继母妆奁偷来的缠丝银镯,内侧刻着「永结同心」——和桂嬷嬷那支正好是一对。
太后浑浊的眼珠突然凝住。我听见她心底翻起滔天巨浪——「这贱人竟敢留着定情信物!难怪当年柔妃的安胎药...」
「你这链子倒别致。」太后的护甲掐住我下巴,「哪来的?」
我忍着刺痛颤声答:「是臣女姨娘遗物。」余光瞥见桂嬷嬷正疯狂转着佛珠,她腕间翡翠镯的莲花纹已转到巳位。
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咚。九皇子萧景珩拎着个玄铁鸟笼晃进来,锦缎蒙着的笼子里传出几声凄厉鸦啼。
「皇祖母,孙儿新得了只会说人话的雪鸮。」他剑眉斜飞入鬓,腰间墨玉螭纹佩随着步伐轻晃,「不过这小东西脾气大,今早竟啄死了羽林卫送来的信鸽。」
我盯着他玉佩上若隐若现的迦楼罗图腾,前世北疆战报中的某个画面突然闪过——染血的军旗上,赫然绣着同样的三头金翅鸟。
「呀,沈二姑娘也在。」萧景珩突然俯身凑近我,「你额上这红珊瑚坠子,怎么瞧着像西域贡品?」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坠子确实是今晨从嫡姐妆匣顺的,但她说是太子所赠...等等,萧明烨怎么会有西域贡品?
太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桂嬷嬷慌忙去拍背。混乱中我腕上一凉,那只碧玉镯竟套了上来。
「哀家赏你的。」太后混着痰音的笑声像夜枭,「可要仔细戴着,这镯子...咳咳...能辟邪。」
我摸着内侧凸起的莲花纹,忽然想起冷宫自尽的丽嫔。她断气前死死抠着腕上青斑,血淋淋的指甲在地上划出半个「莲」字。
萧景珩突然用鸟笼撞翻药盏,褐色的汤药泼在青砖上竟泛起紫沫。「皇祖母的药凉了。」他抬脚碾碎试图舔舐药汁的波斯猫,「这雪鸮饿了三天,该喂点新鲜肉了。」
回府马车刚过朱雀门,碧玉镯突然「咔嗒」一响。我按着莲花纹左转三圈,淬毒的银针擦着耳畔飞过,钉入车壁的瞬间,外头传来重物坠地声。
掀帘只见车夫咽喉一点青斑,模样竟与当年慎刑司抬出的尸首分毫不差。街角闪过墨色衣角,萧景珩把玩着染血的玄铁鸟笼冲我挑眉。
「沈姑娘的镯子,」他弹指震落笼中雪鸮羽毛上的血珠,「可比本王的扁毛畜生凶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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