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戏台的灯笼在暮色中摇曳，将粼粼波光投射在观众席间。
"听说今晚顾疯子要搞什么'电古琴'表演，"身后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女生对同伴说，"我导师气得差点心梗，说这是对传统的亵渎。"
"可海报很酷啊，"同伴翻看着手机，"古琴插电什么的，说不定很有意思呢？"
林念抿了抿嘴。三天前顾风神秘兮兮地塞给她这张雅集邀请函时，她就预感到会引发争议。但亲眼看到戏台两侧"传统与创新碰撞"的标语，还是让她胃部微微收紧。自从那晚在博物馆发现"朱砂记"后，顾风就像变了个人，眼中燃烧着某种近乎偏执的光芒。
戏台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观众席的议论声随之低落。一束追光打在台中央的琴桌上——那里摆放的并非传统古琴，而是一件造型奇特的乐器：琴身保留了古琴的弧度与漆色，但面板上嵌着几个金属拾音器，琴尾连接着错综复杂的电子设备。
"女士们先生们，"主持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今晚我们很荣幸邀请到顾风先生，为大家带来改编版《潇湘水云》..."
台下立刻爆发出混杂的声响——有期待的掌声，也有不满的嘘声。林念看到前排几位白发老者已经愤然起身，却被工作人员劝回座位。
当顾风走上戏台时，林念的呼吸为之一滞。他穿着黑色立领衬衫，袖口绣着暗纹莲花，与那晚在雨中初见时一模一样。只是现在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眼下青黑明显，唯有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燃烧着两簇幽蓝的火焰。
没有寒暄，顾风径直在琴桌前坐下。他先试了试传统指法，指尖在七弦上轻轻一拂，清冷的泛音通过音响系统放大，在湖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观众席安静下来。
然后，他按下了琴桌下的某个开关。
一瞬间，古琴声与电子音效同时爆发，传统旋律被分解成碎片，又在合成器的调制下重组。低音鼓点模拟心跳，高频电子音如同鸟鸣，而古琴本身的音色穿梭其间，像是一条贯穿古今的金线。
林念屏住呼吸。这不是简单的古琴插电，而是将四百年前的灵魂注入了现代躯壳。更令她震惊的是，顾风的指法——那些轮指、拨刺、吟猱——竟然与余慕之笔记中记载的完全吻合，甚至包括那些被学界认为"不可能实现"的按弦技法。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那些指法需要特殊定制的琴弦和几乎失传的按弦技巧，现代复原者最多只能模仿六七分像。但顾风的演奏，每一个音都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余慕之本人附体。
观众席已经炸开了锅。年轻人举着手机录像，兴奋地交头接耳；老一辈琴人则面色铁青，有人甚至大声斥责"数典忘祖"。但顾风充耳不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琴弦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追光下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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