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顶层的尘埃在斜阳里悬浮如星屑,沈清禾的铅笔尖悬停在借书卡上方,苏婉的名字第三遍被描摹得洇开了墨痕。他听见隔壁实验室移液管轻叩试管架的脆响,那是陆沉特有的节奏——永远精确到0.1秒的间隔。窗外的银杏叶忽然被风卷起,掠过苏婉别在耳后的珍珠发夹,那抹温润的光泽让他想起上周打碎的培养皿,边缘同样带着珍珠母贝的裂痕。
林霜华的白大褂下摆扫过试剂柜时,带起一阵松节油的雾气。她正踮脚去够顶层那瓶苯胺紫,帆布鞋内侧的荧光数字在光影中忽明忽暗。陆沉握移液管的手突然滞在半空,培养液滴偏离了量杯中心0.33毫米——这个误差值恰好是昨天苏婉指出他演算稿上的偏差。林霜华的袖口擦过他的白衬衫,第三颗纽扣的银线在暮色中绷出细微的颤音。
"你的离心机在共振。"苏婉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胶状空气。她倚着门框,黑色长发垂落在陆沉的实验记录本上,发梢扫过那些记录着樱花坐标的表格。陆沉扶正显微镜时,看见载玻片上的大肠杆菌菌落突然停止分裂,在目镜里凝固成林霜华素描本上的银河系。
午夜焚化炉的蓝火舌卷起纸灰时,沈清禾在余烬里瞥见半枚樱花形的灰斑。那是上周陆沉在生物教室窗外烧掉的演算纸,他记得火光中飘落的珍珠光泽——此刻正在苏婉新买的发夹上重现。更远处,林霜华蹲在樱花树下埋着什么,月光将她投在实验楼墙上的影子拉得很长,末端连接着某扇永远锁着的储物柜。
解剖课的血腥气渗进门缝那日,陆沉摔碎了整盒载玻片。苏婉弯腰拾起碎片,每片都映着林霜华耳后那颗朱砂痣的微光。"闭合曲面不存在内外之分。"林霜华突然用手术刀尖在课桌刻下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刀刃反射的光斑在陆沉瞳孔里灼出细小的黑洞。沈清禾的橡皮擦失控般蹭过素描本,将苏婉的侧影揉成模糊的雨云,像极了陆沉昨夜在顶楼焚烧的信笺灰烬。
初雪那日,有人在失物招领处发现沾着荧光颜料的舞鞋。苏婉用镊子夹起鞋带时,陆沉的白衬衫第三颗纽扣突然崩落,滚进通风管道的阴影深处——那里藏着半支樱花色口红,与林霜华今晨的唇釉色谱完全吻合。沈清禾数到第87片雪花融化在窗台时,看见陆沉的白衬衫掠过实验楼转角,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生物教室的窗玻璃上,与江夏遗留的铃兰盆栽重合成诡异的双曝光。
樱花重绽的清晨,林霜华在画室发现未完成的水彩。松石蓝舞裙的少女隐在纷飞的花雨深处,裙摆褶皱与陆沉某页演算稿的折痕惊人相似。苏婉的珍珠发夹卡在画框背面,折射出沈清禾素描本里无数个自己的侧影。当林霜华用樱花汁填补画作空白时,调色盘底浮现半枚指纹——那纹路走向与三年前匿名举报信上的印记,在分形几何中属于同源结构。
暮色漫过实验室时,最后一片樱花落在永远空着的课桌上。苏婉的秒表永远停在13.87秒,焚化炉的余温里,半支干涸的口红正在汽化成淡粉的雾。沈清禾的素描本在晚风中自动翻页,所有银杏叶的裂痕都指向同一个坐标——那里埋着陆沉永远系错的第三颗纽扣,纽扣背面刻着显微镜才能看清的樱花图腾,每片花瓣的弧度都与江夏谢幕时的旋转轨迹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