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渺5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
思渺站在建筑物主宅的大门前,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黑色风衣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她抬头望向这座隐藏在密林中的建筑,她在这里生活的这么久,却还是第一次发现在后山林子里面还有隐藏的建筑——灰白色的外墙爬满藤蔓,尖顶的轮廓在闪电中时隐时现,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门没有锁。
推开沉重的橡木门时,思渺闻到了一股陈旧纸张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投下昏黄的光。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最终停在一扇标着"档案室"的金属门前。
"我就知道你会来。"
声音从档案架后传来,思渺看到王霁影站在梯子上,正从最高处取下一份泛黄的报纸,她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袖口的银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需要一个解释。"思渺没有移动,雨水从她的衣角滴落在地毯上,"基金会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要加入这个基金会?你们在基金会的身份是什么?"
王霁影从容地走下梯子,将文件放在橡木桌上,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
“基金会成立于 1924 年,全名是 OC 基金会,由第一代远赴国外的族长创立。当她来到西方,她发现很多存在,用国内的风水知识来思考,完全不能了结。它们运行的逻辑不同于国内的东西,”她最终开口,"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理解不了的东西,基金会是专门负责观察、处理、对抗那些超出常理的事件。"
王霁影的手指轻轻划过文件边缘,纸张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窗外树影摇晃,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最初只是族长的私人笔记,"她继续道,"后来逐渐发展成有系统的研究机构。我们不像官方组织那样讲究程序正义,更多时候..."她停顿片刻,"是靠直觉和经验行事。"
她突然抬头直视对方:"但是她很快发现,需要帮助的人有很多,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帮助那么多陷入困境的人,于是她萌生成立一个组织的想法,就这样,她一边救人一边收人,接受资金捐助,基金会就建立起来了。"
王霁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倒出几张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显示一个穿旗袍的年轻女子站在码头,身后是模糊的异国建筑。
"这是族长在利物浦拍的第一张工作照。"她指尖点了点照片边缘,"当时她刚救下被诅咒缠身的华工,对方送的银怀表成了基金会第一件抵押品。"
她忽然把照片翻过来,背面用褪色墨水写着"癸亥年腊月,当铺赎金二十七英镑"。
窗外传来树枝刮擦玻璃的声音,但房间里没有风。
"现在我们的运作方式依然没变。"她收起照片,"用异常物品解决异常事件,就像用火灭火。就像石门,它是用来封印更危险事物的容器。"
桌角的铜制镇纸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但两人都假装没看见。王霁影把茶杯往旁边挪了半寸。
思渺留意到王霁影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锋利的东西划过。她记得上次见时,这道痕迹还并不存在。
王霁影突然抬头,目光如刀,"最常见的异常,比如怨魂,正常人被那种东西缠上,活不过半个月。但如果调查员去处理,它活不过三小时。"
雨声忽然变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彩绘玻璃窗。
思渺的心绪也随这骤雨纷乱起来,她猛然想起,自己醒来时明明身在医院,可她是从石门进去的,按说也该从石门出来才对。照此推测,她当时理应是在石门外昏迷了过去,然后被人发现,送进了医院接受治疗。
"你们一直在监视石门,所以发现了我。" 思渺语气冷淡。
"我们监控所有异常事件的波动。"王霁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档案袋,"你的表现很突出。你是特别的。会长亲自批准了你的加入。"
档案袋里是一份合同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模糊的黑影,隐约能看出人形,但比例完全不对——脖子太长,四肢太细,像被拉长的橡皮泥。
"S 级调查员,最高权限,配备专属团队。"王霁影的声音很平静,"年薪八位数,所有装备由基金会提供,报销无上限。"
思渺的指尖划过合同上的烫金字体:"如果我说不呢?"
王霁影笑了,这个笑容让她的眼睛像深潭泛起涟漪:"从你被卷入那个事件开始,你就已经在这个局里了。"
她轻轻敲了敲桌面,"你有想知道的秘密,绝对放不下的执念,所以你会‘自愿’走进来。"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王霁影半边脸庞,一半脸庞隐没在黑影里,半神半魔。
钢笔在合同上划出沙沙的声响,签完最后一个字时,思渺感到一阵刺痛——合同上的银墨水渗进了她的皮肤,在手腕内侧形成一个银色的 oc 字母标志,一会就消失了。
"欢迎加入。"王霁影按下桌上的电话铃。
门开了,走进来一位穿着灰色西装的年轻女性。她留着齐耳短发,左耳戴着一个小小的红宝石白水晶耳钉,形状像一颗红白的胶囊。
"你可以叫她莉莉,你的专属秘书。"王霁影介绍道,"她可以协助你得到基金会所有部门的帮助。"
莉莉向思渺点头致意,她的眼神让思渺想起狙击枪的瞄准镜——冷静、温和、精确。
"她会带你熟悉环境。"王霁影坐回扶手椅,"明天晚上八点,地下三层会议室,你的第一个任务。"
当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王霁影重新打开那份泛黄的报纸,一份档案袋。
(本报讯)华人帮派领袖陈义山逝世
……旧金山唐人街著名华人帮派领袖陈义山,于昨日凌晨在其位于都板街的宅邸内逝世……据其私人医生证实,死因为自然衰老……
她打开档案袋,拿出资料。
《S 级异常事件档案:丹书玉匣》
第一页贴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一位老人站在雾气弥漫的码头前,身着中式长衫,佩戴白玉扳指,手持乌木手杖。他的双眼漆黑一片,没有眼白。照片旁用红笔潦草地标注着:
「已死亡。丹书玉匣最后一任主人。建议密切观察。」
王霁影站在档案室昏黄的灯光下,指尖轻轻摩挲过那张照片。窗外暴雨如注,雨滴在玻璃上蜿蜒爬行,像无数细小的触手。
她沉默片刻,从西装内袋取出一支银色钢笔,在档案末尾写下:
「已安排掘墓行动人员。」
钢笔的金属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窗外的雷声轰鸣,仿佛某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