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2

思渺第三次检查了藏在项链里的微型摄像头。镜面反射中，她看到自己眼下淡淡的青色——连续几晚研究黑瞎子给的资料让她睡眠严重不足。她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黑瞎子的私人住所位于北京老城区一栋改造过的四合院内。门开时，他倚在门框上，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领口微敞，没戴墨镜的眼睛在暮色中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浅灰色。

　　"准时得令人感动。"他侧身让思渺进门，声音里带着一贯的调侃，"我泡了茶，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

　　思渺微笑着点头，手指却不自觉地绞紧了包带。基金会分析组对上次录音的评估结果让她如坐针毡："目标人物极可能已产生怀疑，建议立即撤离。"但她拒绝了，坚持再接触一次。

　　院中一棵老槐树下摆着竹制桌椅，几卷竹简摊开在特制的展示架上。思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这些竹简保存状态异常完好，上面的文字清晰可辨。

　　"上周刚从西安送来的，"黑瞎子递给她一杯茶，"据说是西汉时期的道家典籍，上面有些有趣的符号。"

　　思渺小心接过茶杯，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手背，一丝微妙的电流般的触感让她差点失手。她急忙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假装研究竹简。

　　"这个符号..."她指着一个螺旋状的图案，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我在其他文献中从未见过完全相同的。"

　　黑瞎子在她身旁坐下，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因为它不是装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是一把钥匙。"

　　思渺的心跳骤然加速。钥匙？与丹书玉匣有关？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什么意思？"

　　"意思是..."黑瞎子突然倾身向前，浅色的瞳孔直视她的眼睛，"苏小姐，或者说，思渺小姐，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思渺感到血液在耳膜中轰鸣，她设想过无数次身份暴露的场景，却没想到来得如此快。她在国内的身份早已做了重重保护，是谁向黑瞎子透露了我的个人信息？她下意识摸向藏在袖口的紧急联络器。

　　"别紧张，"黑瞎子靠回椅背，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我三天前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对我很感兴趣啊。"

　　思渺的手指僵住了。他怎么会知道基金会？这个组织对外界而言根本不存在。

　　"你..."

　　"你们以为丹书玉匣里藏着什么？长生不老的秘方？呼风唤雨的法术？"黑瞎子啜了口茶，眼神却锐利如刀，"为了这个，不惜派你来接近我？"

　　思渺的大脑飞速运转。撤退还是继续？承认还是否认？

　　等等，别慌，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基金会，只是猜测我来自某个组织或家族而已。我还没有完全暴露。

　　她咬了咬下唇，决定赌一把。

　　"我需要真相。"她直视黑瞎子的眼睛，"为了丹书玉匣，我的家族花费了 60 年的时光，这是家族长辈的执念。"

　　黑瞎子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她会直接承认。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槐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

　　"有趣。"最终他开口，"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你会说实话吗？"思渺反问，心跳依然剧烈。

　　黑瞎子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不会。"

　　这个出人意料的回答让思渺也忍不住笑了。紧绷的气氛奇妙地缓和下来。

　　"茶要凉了。"黑瞎子推了推她的杯子，"既然我们都摊牌了，不如聊聊真正的交易？"

　　思渺警觉起来："什么交易？"

　　"我需要进入哥老会在旧金山的一个秘密据点，"黑瞎子的声音降至耳语，"而你背后的组织一定有办法帮我搞定入境许可和装备。"

　　"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陈义山的儿子陈墨最近从祖坟里挖出了另一样东西，"黑瞎子的手指在竹简上轻轻敲击，"一件能与丹书玉匣产生共鸣的法器。"

　　思渺倒吸一口冷气。基金会从未提及丹书玉匣还有配套物品！

　　"我需要证据。"她努力保持专业口吻。

　　黑瞎子起身走进屋内，片刻后拿着一个乌木盒子回来。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青铜镜碎片，上面刻着与竹简相同的螺旋纹路。

　　"这是丹书玉匣的钥匙之一，"他说，"陈墨手里有另一块。当两块钥匙靠近丹书玉匣时，会产生...奇特的现象。"

　　思渺盯着那块青铜碎片，基金会训练出的专业本能让她立即开始分析其可能的价值和风险。但另一个声音却在问：为什么黑瞎子愿意分享这个秘密？

　　"你不信任我，"她突然说，"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

　　黑瞎子沉默片刻，夕阳的余晖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因为我需要帮手，我一个人无法完成有些事情。我的身份是被通缉者，黑户。"他最终说道，"陈墨，我更不信任他。"

　　这个回答足够有诚意，点到为止又说明了一切。思渺点点头："我需要向上面汇报。"

　　"当然。"黑瞎子合上盒子，"但时间不多了。陈墨已经订了下周飞往旧金山的机票。"

　　思渺起身告辞时，黑瞎子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触感意外地令人安心。

　　"小心点，思渺，"他的声音异常严肃，“陈墨的手段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干净。”

　　她一路返程，那句警告的话语总在耳边盘旋不散。

　　她第一时间联系了基金会，将两块钥匙的情况和必须前往旧金山的缘由全盘告知。同时，她着重叮嘱基金会，务必深入调查陈墨的底细——搜集到的情报越详尽，她应对起眼下这件事来，才能更有把握。

　　“批准接触。”三人会议结束后，秘书长王霁影特意告诉她，“记住，一旦需要在任务和目标之间做抉择，优先保证你的安全。务必保重。”

　　最后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轻轻敲了一下，让她瞬间意识到，这场看似只有指令和任务的行动里，也藏着无声的牵挂。

　　思渺点头，却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回到公寓，她彻夜难眠，反复回想着黑瞎子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他究竟知道多少？他忽然提出合作，是纯粹的利益计算，还是有一丝真实的情感？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天中午 12 点，老地方。带上护照。——黑眼镜"

　　思渺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手指在回复框里打下："收到。"

　　窗外，北京的夜空已被细密的雨丝织笼。思渺立在窗前，望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出交错的水痕。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微凉的窗面。心底那点因未知而起的紧绷，慢慢被过去化险为夷的底气抚平。

　　第二天中午，思渺踏入博古轩时，黑瞎子正在和店主低声交谈。看到她进来，他微微点头示意，随后领着思渺来到店铺后间的一个小院。

　　"机票，签证和假身份。"思渺递给黑瞎子一个信封，"今天晚上八点的航班。"

　　"关于陈墨，我有我的渠道。"黑瞎子打断她，表情罕见地严肃，"听着，到了旧金山后，无论你接到什么指示，都要先和我商量。陈墨不是普通的古董贩子，他手下有一支私人武装。"

　　他们搭载飞机去了旧金山，一路风平浪静。

　　他们办理好入住，思渺便一头扎进床里补觉倒时差。再次睁开眼时，房间里已浸满暖融融的余晖，她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夕阳正悬在远处的天际线上，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

窗外，旧金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次清晰，而最醒目的，莫过于横跨海湾的金门大桥——橘红色的桥身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车流如细小的光点在桥面上缓缓流动。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

　　"晚上 8 点，唐人街龙门餐厅。穿上衣柜里的衣服。——黑眼镜"

　　思渺检查手机，一切正常。她翻开衣柜，里面挂着一件暗红色的旗袍和一件黑色风衣，风格与她平时截然不同。

　　黑瞎子到底在计划什么？一路走来，她试探过，却还是不觉得自己看透了这个男人。

　　思渺深吸一口气，将基金会配发的耳环型通讯器戴上，腿上帮着枪套，放入手枪，穿上旗袍，对着镜子打量自己，非常得体的淑女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