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渺站在龙门餐厅门前，手指不自觉地抚过旗袍开衩处。这件暗红色的衣裳剪裁得体，却与她平时简洁利落的风格大相径庭。
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了唐人街特有的气味——炒菜的油烟、香烛的熏香，还有远处海风的咸腥。
"你迟到了两分钟。"
黑瞎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思渺转身，看到他今天难得地穿了正装，黑色西装衬得他肩线格外挺拔，墨镜后的目光难以捉摸。
"你就给我一张纸条，什么也不说，还指望我准时？"思渺压低声音。
黑瞎子嘴角微扬："生气了？"他自然地虚揽住她的腰，"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是我女朋友，对古代符号学有兴趣的大学讲师。别露馅。"
不等思渺回应，他已经推开餐厅雕花木门。里面灯光昏黄，几张圆桌旁坐满了华人面孔。主桌上，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正举杯致辞。他穿着考究的深灰色西装，整体气质看起来更像学者而非黑道中人。
"那就是陈墨，"黑瞎子在思渺耳边低语，"陈义山的孙子，哥老会现任掌舵人。"
陈墨的目光扫过来，在看到黑瞎子的瞬间闪过一丝冷意，随即恢复彬彬有礼的微笑："齐先生，欢迎。这位是？"
"我女友，思渺。"黑瞎子介绍道，手指在思渺腰间轻轻一捏，提醒她配合。
思渺强迫自己露出微笑，同时快速观察着周围环境。餐厅至少有二十个陈墨的手下，虽然都穿着便装，但站姿和眼神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后厨方向隐约可见金属反光——有武器。
"久仰陈先生大名，"思渺用刻意柔化的声音说，"老齐常提起您对古文物的研究。"
陈墨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没想到齐先生也会谈恋爱。我以为他只会和古董过日子。"
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正好我们在讨论一批新出土的竹简，思渺小姐有兴趣可以一起看看。"
落座后，思渺注意到桌上确实摆着几卷竹简，但她的注意力被陈墨左手小指上的戒指吸引——戒面刻着与黑瞎子那块青铜碎片上相同的螺旋纹。
"这是家传之物，"察觉到她的目光，陈墨转动戒指，"据说与一件叫丹书玉匣的宝物有关。齐先生应该很熟悉这个故事？"
黑瞎子端起茶杯，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捕风捉影的传闻罢了，不值一提。"
"传闻？"陈墨冷笑，它"可不只是个传闻。"
餐桌上的气氛骤然紧张。思渺感到黑瞎子的肌肉绷紧了，但他的表情依然平静。
"陈先生，"思渺适时插话，装作好奇的样子，"我对这类传说很感兴趣。能详细说说丹书玉匣吗？"
陈墨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突然笑了："当然可以，思渺小姐。"
他示意侍者上菜，"据家祖记载，丹书玉匣是汉代方士所制，内藏'通天地、役鬼神'的秘法。上面刻满了奇特符号，只有用特定的钥匙才能解开。"
"钥匙？"思渺追问，扮演着热切的学者角色。
陈墨摘下戒指，放在桌上："像这样的青铜镜碎片，共有两块。一块在我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黑瞎子，"另一块不知所踪。"
思渺感到黑瞎子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是警告也是提醒。
她假装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继续问道："如果集齐两块钥匙和玉匣，会发生什么？"
"没人知道，"陈墨重新戴上戒指，"因为从未有人成功过。我希望我有这个机会。"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我对坏了我事的人从不手下留情。"
服务员开始上菜，暂时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思渺借机观察陈墨的举止——他用筷子的方式、喝茶时的姿态都极为讲究，处处彰显着礼仪教养。这与她想象中的黑道头目截然不同。
现在黑帮都要洗白上岸了，一个个文质彬彬的，显得我很粗俗啊，真讨厌，思渺心想。
"小姐研究什么方向？"陈墨突然问道。
"符号学与古代神秘主义，"思渺流畅地回答着黑瞎子事先给她准备的背景资料，"特别是秦汉时期的方术传统。"
"有意思，"陈墨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她碟中，"我最近得到一批竹简，上面有些奇特符号。饭后可否请小姐帮忙看看？"
思渺心头一紧。她微笑着点头："荣幸之至。"
黑瞎子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不知是鼓励还是警告。
晚宴在表面的和谐中进行着，话题从古董转到历史再转到旧金山的华人社区。思渺逐渐放松，甚至开始享受这种角色扮演的刺激感。直到甜点上桌时，陈墨突然问道：
"小姐是哪里人？口音听起来像北方人，但用词习惯又像在国外生活过。"
思渺的筷子悬在半空。这是个危险的测试，他开始打探我的来历了。
"北京出生，"她不动声色地回答，"后来在英国留学六年，可能染上些习惯。"
陈墨若有所思地点头，没再追问。但思渺注意到他向角落里的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饭后，陈墨果然拿出了那批竹简。思渺小心翻阅，发现其中一卷上刻满了与丹书玉匣相关的符号。她装作初次见到这些符号的样子，提出几个专业但不触及核心的分析。
"见解独到，"陈墨评价道，眼神却锐利如刀，"不过有些观点与和别人的相似。"
思渺的血液瞬间凝固。
"谁？"她尽量让声音显得困惑。
"美国一个汉学家组织，专门研究中国神秘学的，"陈墨慢条斯理地说，"他们也对这些符号很感兴趣。"
他突然直视思渺的眼睛，"小姐真的只是大学讲师吗？"
思渺一笑回应。
黑瞎子突然站起："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
陈墨抬手示意手下拦住去路："急什么？我还有件东西想给小姐看。"
他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块青铜镜碎片——与黑瞎子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纹路方向相反。
"这是我祖父从中国带出的，"陈墨说，"据说还有一块，纹路完全相反的，当两块碎片靠近时，会形成奇特的景象。"
他看向黑瞎子，"不如我们合作一次？"
"合作？"黑瞎子冷笑，"你也要请我下斗吗？先祖的墓地，埋在海外，和中国风水大不相同，我恐怕做不到。"
陈墨的脸色阴沉下来："我父亲用毕生心血追寻那个秘密，最后却郁郁而终。"他猛地拍桌，"你不交出东西来，走不成！"
餐厅里的手下纷纷亮出武器。思渺迅速评估着局势——六个持枪者，门口至少还有两个。
黑瞎子的手悄悄移向腰间，她猜那里藏着武器。
"冷静点，陈墨，"黑瞎子声音低沉，"你父亲的死与我父亲无关。是哥老会内斗导致的消息泄露。"
"谎言！"陈墨厉声道，但随即控制住情绪，重新戴上彬彬有礼的面具，"无论如何，我需要丹书玉匣。你手上有钥匙碎片，我有另一块。合作对我们都有利。"
思渺突然开口："你怎么确定玉匣还在？也许早就被毁掉了。"
陈墨转向她，眼神狂热："因为它不可能被毁掉。那不是普通物件，而是..."他忽然住口，似乎在斟酌用词，"稀世珍宝。只要两块钥匙靠近，我们就能开启它。"
黑瞎子突然拉起思渺的手："我们走。"
出乎意料的是，陈墨没有阻拦。他只是意味深长地说："考虑我的提议，黑瞎子，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走出餐厅，旧金山的夜风迎面吹来。思渺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
"他知道你的身份，"她低声说，"还怀疑我的身份。"
黑瞎子拦下一辆出租车："先回酒店。"
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思渺的思绪乱如麻——陈墨对丹书玉匣的描述与基金会的情报有出入，而且他确信玉匣仍然存在，甚至知道如何找到它。
更让她不安的是，黑瞎子对此并不惊讶。
酒店套房内，黑瞎子检查了一遍房间是否被监听，然后倒了杯威士忌递给思渺。
"陈墨比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他承认道，"但他没有完整的钥匙。"
思渺接过酒杯，没喝："什么意思？"
"他那块碎片是后来仿制的，"黑瞎子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带，"纹路方向不对。真的另一块钥匙在..."
他突然停住，警觉地看向房门。思渺也听到了——极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黑瞎子闪电般扑向她，将她压在地毯上。几乎同时，窗户和房门同时爆裂，数名黑衣人持枪闯入！
"别动！"为首的喝道，"交出钥匙！"
思渺震惊地看着这些人。不对，程序不对——要拿钥匙的人不会在他们没有说完秘密时候闯进来，这是另外的势力。
黑瞎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他慢慢举起手，同时用身体挡在思渺前面："你们听谁的命令行动？通个名姓，万一是友非敌呢？"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开枪！黑瞎子肩膀中弹，鲜血瞬间染红白衬衫。思渺大叫一声，本能地去摸藏在腿侧的匕首。
"跑！"黑瞎子推了她一把，同时从茶几下方抽出一把手枪还击。
思渺滚到沙发后，看到黑瞎子精准地击倒两名袭击者。但对方人多势众，一颗子弹擦过他的额角，鲜血顿时流下。
"黑瞎子！"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扶住摇晃的他。
"衣柜...暗格..."他喘息着说，"快走！"
思渺咬牙冲向衣柜，果然发现一个隐蔽的按钮。暗门滑开，露出一个狭窄的逃生通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与袭击者交火的黑瞎子，开枪射击敌人，子弹射中敌人脸部，他一下子倒了下去，黑瞎子压力大减。
"我不是你的累赘！"她喊道，手中的枪支精准射击最近一名袭击者的手腕，对方枪支脱手，不能战斗。
黑瞎子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露出一个带血的笑容："好姑娘。"
两人背靠背作战，逐渐压制了袭击者。当最后一名敌人倒地时，思渺立刻检查黑瞎子的伤势。
"只是皮肉伤，"他推开她的手，"但这不是陈墨的人。"
思渺点头，她检查一名袭击者的口袋，找出一本 FBI 的证件，"遭了，是 FBI！”
“是陈墨的敌人。”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
黑瞎子脸色阴沉："我们合作。"他艰难地站起身，"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得..."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直升机的声音。探照灯刺破夜空，照进房间。
"我靠，他们来这么大手笔！"思渺认出了那架直升机的型号，黑鹰直升机，"他们来了！"
黑瞎子抓起背包："走！"
两人冲进逃生通道，身后传来破门声和喊叫声。狭窄的通道通向酒店后巷，一辆黑色摩托车停在那里。
"上车！"黑瞎子跨上摩托，思渺毫不犹豫地跳上后座。
摩托车咆哮着冲入夜色中，FBI 的人从酒店门口涌出，但已追赶不及。思渺紧紧抱住黑瞎子的腰，感受着他温热的血液渗透衬衫。
"抓紧了！"风声中有他的喊声。
思渺将脸贴在他背上，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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