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6

思渺架着黑瞎子在旧金山的小巷中穿行，他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她身上。鲜血从他肩膀的伤口渗出，在黑色西装上洇开一片暗色。

　　"坚持住，"她低声说，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就快到了。"

　　黑瞎子的呼吸粗重而急促，墨镜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月光下，他的眼睛紧闭，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思渺这才发现，他远比她想象的要年轻——他看上去不超过 35 岁。

　　转过一个街角，思渺终于看到了目的地——一座废弃的小教堂，尖顶在夜色中如同指向天空的利剑。这是基金会的一个安全屋，登记在她另一个伪装身份名下。

　　她用肩膀顶开侧门，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色彩。思渺小心地将黑瞎子放在长椅上，立刻转身锁好所有入口，拉上厚重的窗帘。

　　"黑瞎子？"她轻轻拍打他的脸颊，没有反应。

　　思渺迅速检查他的伤势。子弹擦伤不算严重，但失血过多加上剧烈运动，已经让他陷入休克。她从祭坛后取出隐藏的医疗包，熟练地清理伤口，注射抗生素和血浆代用品。

　　"你可别死在我手上，"她一边包扎一边喃喃自语，"我还有一堆问题要问你。"

　　黑瞎子的眼皮颤动，嘴唇微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思渺俯身倾听，只捕捉到几个零散的词："地图...玉佩...不要相信..."

　　突然，她口袋里的玉佩又开始发热。思渺赶紧将它取出，只见原本青白色的玉面此刻泛着诡异的红光，中央凹槽处的漩涡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旋转。

　　更令人震惊的是，当她把玉佩靠近黑瞎子胸前的青铜碎片时，两者之间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光线，在空中交织成一幅三维地图——与她在陈墨庄园看到的景象相同，但更加清晰。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系统，中央祭坛上放置着一个与黑瞎子描述的丹书玉匣相似的物体。地图右下角闪烁着一个小红点，思渺眯起眼睛辨认——那是他们现在的位置，而洞穴入口位于旧金山以北约五十英里的山区。

　　"这不可能..."思渺伸手触碰光影构成的图像，手指直接穿了过去，但图像纹丝不动，仿佛实体般稳定。

　　就在这时，黑瞎子猛地咳嗽起来，地图瞬间消散。思渺赶紧扶起他，让他喝了些水。

　　"你看到了？"他虚弱地问，眼睛仍然闭着。

　　"看到了，"思渺点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一个地下洞穴的地图，在北部山区。"

　　黑瞎子嘴角扯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果然是这样..."

　　"什么意思？"思渺追问，但黑瞎子又陷入了昏迷。

　　她叹了口气，将玉佩和青铜碎片小心收好。教堂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思渺检查了黑瞎子的脉搏，稳定但微弱。她需要更多医疗用品，但外出太危险了。

　　思渺取出从安全屋找到的备用手机，犹豫着是否要联系基金会。按照规定，她应该立即汇报异常物品的发现和位置。但黑瞎子的警告言犹在耳——FBI 在追查，附近的基站可能被接管，她的通讯可能被监听。

　　思渺的目光落在黑瞎子平静的脸上。这个男人身上谜团重重，却似乎对她了如指掌。她想起他之前的话："我选择你是因为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你到底是谁？"她轻声问。

　　窗外，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思渺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不是来自气温，而是某种直觉——他们被监视了。

　　她迅速熄灭了唯一的一支蜡烛，摸黑移动到窗边，小心拨开窗帘一角。教堂外的空地上，月光如水，树影婆娑。乍看之下一切正常，但思渺的特工训练让她注意到不协调的细节——树梢的晃动与风速不符，阴影的角度略有偏差。

　　有人在外面，而且专业得可怕。

　　思渺屏住呼吸，轻轻退回到黑瞎子身边。她摸出从安全屋找到的手枪，检查弹匣。七发子弹，没有备用弹夹。对抗专业团队远远不够。

　　"黑瞎子，"她压低声音，捏了捏他的手，"我们得走了，有人找到我们了。"

　　没有回应。思渺咬了咬嘴唇，做出决定。她迅速将医疗用品和武器收拾进背包，然后费力地将黑瞎子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希望你醒来后记得报恩，"她嘟囔着，拖着他向祭坛后方移动。

　　安全屋设计时考虑过紧急撤离。思渺按下隐藏在圣母像后的按钮，地板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她最后看了一眼教堂正门，刚好捕捉到门把手无声转动的瞬间。

　　没有时间了。思渺带着黑瞎子滑入通道，头顶的入口随即关闭，将一切光线隔绝在外。黑暗中，她只能依靠触觉前进，一只手扶着冰冷的墙壁，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黑瞎子的手腕。

　　通道向下延伸，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铁锈的气味。思渺凭记忆计算着距离——大约两百米后，通道会通向一个废弃地铁站，那里有备用的车辆和装备。

　　黑瞎子的身体越来越沉，思渺的肌肉因持续用力而颤抖。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呼吸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粗重。

　　"你要是死了，"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就把你那宝贝碎片卖给最高出价者。"

　　仿佛回应她的威胁，黑瞎子突然咳嗽起来，身体轻微抽搐。

　　"水..."他嘶哑地说。

　　思渺停下脚步，从背包摸出水瓶，凑到他嘴边。黑瞎子贪婪地吞咽，喉结在瘦削的颈项上滚动。些许清水顺着嘴角流下，思渺不自觉地用拇指擦去，触感意外地温热。

　　"我们在哪？"他虚弱地问。

　　"逃生通道，"思渺简短回答，"有人跟踪我们到教堂。"

　　黑瞎子试图坐起来，但立刻因疼痛而蜷缩："陈墨的人？"

　　"不确定，"思渺摇头，"太专业了，不像黑帮作风。"

　　"FBI？还是你背后的人？"黑瞎子突然问，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思渺僵住了。月光从遥远的通风口渗入，刚好照亮黑瞎子半边脸庞。他的眼睛在昏暗中异常明亮，直视着她，仿佛能看透所有伪装。

　　"你知道，"他轻声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思渺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从你叫我'特工小姐'那一刻。但我不明白，如果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还信任我？"

　　黑瞎子虚弱地笑了："因为我们需要彼此。基金会想要控制异常物品，陈墨想滥用它的力量，而我...我只想结束这一切。"

　　"结束什么？"

　　"诅咒，"黑瞎子闭上眼睛，"我家族的诅咒。"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思渺立刻警觉起来。追兵找到入口了。她扶起黑瞎子，加快脚步："能走吗？我们必须赶到出口。"

　　黑瞎子点头，强撑着站起来。两人跌跌撞撞地向前移动，身后隐约传来脚步声和低沉的通讯声。

　　"还有多远？"黑瞎子喘息着问。

　　"一百米，"思渺估算着，"出口有车，能带我们离开城市。"

　　黑瞎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臂："不，不去北方。"

　　"什么？"

　　"地图显示的位置，我去过，"他艰难地说，"是个陷阱。真正的玉匣...在相反方向。"

　　思渺愣住了："但地图明明显示——"

　　"假象，"黑瞎子咳嗽起来，"玉匣会...保护自己。只有特定的人...能看到真相。"

　　更多的疑问涌上思渺心头，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开始在通道墙壁上跳跃。

　　"先离开这里，"她决定道，架起黑瞎子继续前进。

　　两人终于到达通道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挡在面前。思渺输入密码，门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纹丝不动。

　　"该死！"她用力踹了一脚，"密码被改了。"

　　黑瞎子虚弱地指向门上方："老式机械锁...需要钥匙..."

　　思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在门框上方发现了一个古老的锁孔。她踮起脚尖摸索，指尖碰到一个金属物体——一把锈蚀的钥匙，藏在隐蔽的凹槽中。

　　"基金会喜欢后备计划，"她嘟囔着，将钥匙插入锁孔。

　　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铁门缓缓打开。外面是一个废弃的维修间，堆满灰尘的设备和零件。思渺扶着黑瞎子穿过杂物，推开另一扇门，冷空气扑面而来——他们站在一个荒废的地铁站台上，铁轨早已生锈，墙上的涂鸦在昏暗的应急灯下显得鬼魅般狰狞。

　　"车在那里，"思渺指向轨道尽头一辆老旧的维修车，"希望还能发动。"

　　他们刚走下站台，身后的通道门就被猛地撞开。思渺回头一瞥，看到至少六名全副武装的黑影冲了出来。

　　"跑！"她拽着黑瞎子冲向维修车。

　　子弹击打在生锈的铁轨上，火花四溅。思渺感到一颗子弹擦过她的耳际，热辣辣的痛感立刻传来。她顾不上检查伤势，全力冲刺。

　　两人跌跌撞撞地爬上维修车，思渺迅速检查控制面板。钥匙就插在点火开关上——基金会的标准程序，确保紧急情况下能快速撤离。

　　引擎轰鸣着启动，但声音嘶哑，仿佛随时会熄火。思渺猛踩油门，小车沿着轨道颠簸前行。身后的追兵也跳上了一辆类似的车辆，距离逐渐缩短。

　　"有武器吗？"思渺紧握方向盘，问道。

　　黑瞎子虚弱地摇头，但指了指座位下方。思渺摸出一把老式左轮手枪，只有四发子弹。

　　"够拖延一下了，"她说，单手驾车，另一只手伸出窗外射击。

　　第一发子弹打偏了，击中对面的墙壁。第二发击中了追击车辆的挡风玻璃，但未能穿透。第三发命中了一名枪手的肩膀，对方踉跄了一下，但没有倒下。

　　只剩最后一发子弹了。思渺深吸一口气，稳稳瞄准——

　　"打轮胎，"黑瞎子突然说，"轨道车...平衡敏感..."

　　思渺调整瞄准点，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击中了追击车辆的右前轮，小车立刻失去平衡，在高速中剧烈摇晃，最终侧翻在轨道上，撞出一串火花。

　　"漂亮，"黑瞎子勉强笑道，随即又因疼痛而皱眉。

　　思渺没有放松警惕，继续加速。维修车沿着蜿蜒的隧道前行，最终冲出一扇半开的铁栅门，驶入夜色之中。

　　旧金山郊外的山丘在月光下如同沉睡的巨兽。思渺关闭车灯，依靠月光导航，驶入一条偏僻的土路。

　　"我们需要一个地方躲藏，"她说，"你有安全屋吗？"

　　黑瞎子微微点头："往南...十五英里...海边小屋..."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思渺担心他会再次昏迷。她加大油门，小车在崎岖的路面上颠簸前行。

　　"坚持住，"她不断重复，"就快到了。"

　　黑瞎子的呼吸变得浅而急促，思渺不得不一手扶着他，一手控制方向盘。汗水混合着血水，将两人的衣服黏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出现了微弱的灯光。随着距离缩短，思渺看清那是一座孤零零的海边小屋，建在悬崖边缘，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隐约可闻。

　　"到了..."黑瞎子微弱地说，"密码...0527..."

　　思渺猛地转头看他："什么？"

　　但黑瞎子已经再次陷入昏迷，头无力地垂在她的肩上。思渺停下车，凝视着那座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的小屋，心中涌起无数疑问。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生日？丹书玉匣真的如他所说是个诅咒吗？

　　海风拂过她的脸庞，带着咸腥和凉意。思渺深吸一口气，扶起黑瞎子向小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