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灯光昏昏沉沉，林父陷在沙发里，手指捏着遥控器胡乱按动，屏幕上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切换，却没在他眼里留下半分痕迹。
他眉头紧锁，烦躁地啧了一声，习惯性地伸手去拉茶几抽屉，那是他藏烟的地方。
林屿笙“别找了。”
林屿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刚从房间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杯温水，
林屿笙“你的烟早被我和妈扔干净了，忘啦？”
林父的手顿在抽屉把手上，斜睨她一眼，闷哼一声，悻悻地缩了回去，
林建国“你在这晃什么？”
林建国“该洗澡洗澡，该睡觉睡觉，回你屋去，看着心烦。”
林屿笙没动，反而走过去，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将水杯放在茶几上，
林屿笙“林老师，咱俩谈谈吧。”
林建国“你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谈的。”
林父别过脸，目光又落回电视上，可眼神依旧涣散。
林屿笙“我早成年了，”
林屿笙语气认真，
林屿笙“你就不能跟我好好沟通一回？”
林父不吭声，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摩挲遥控器，林屿笙干脆起身，伸手把遥控器抢过来，“咔”一声关掉了电视。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林父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抬眼看向女儿，
林建国“你到底想干嘛？”
林屿笙“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国外看病？”
林屿笙坐回原位，眼神坦诚，
林屿笙“大家都说国外医疗条件更好，咱们可以试试啊。”
林建国“国内看得好好的，去国外干嘛？”
林父重复着刚才的话，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
林建国“你们一个个的都幼稚，想问题太简单！”
林屿笙“那你说说，国外哪里不好？”
林屿笙追问，不肯退让。
林父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
林建国“去国外看病，说起来容易，我能一个人去吗？”
林建国“你妈不得陪着？”
林建国“我们俩连英语都不会，沟通都成问题。”
林建国“而且我听说，国外做个检查要等一个星期，”
林建国“约医生又要等一个星期，”
林建国“这么耗下去，我们在国外待着？家里的事不管了？”
林屿笙“我可以陪你们去啊！”
林屿笙立刻接话，
林屿笙“我英语过了四级，虽然不算特别好，”
林屿笙“但日常沟通肯定没问题……”
林建国“胡闹！”
林父猛地打断她，声音提高了几分，
林建国“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候，”
林建国“要毕业要找工作，怎么能陪我们去？我绝对不许！”
林屿笙“这些问题都能解决的，”
林屿笙还想争辩，
林屿笙“比如在医院附近租个房子，再找个翻译……”
林建国“找翻译不要钱？租房子不要钱？”
林父哼了一声，眼神里带着点自嘲，
林建国“你知道这些要花多少钱吗？”
林屿笙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声音轻了些，
林屿笙“你……其实是担心花钱？”
林建国“那就是冤枉钱！”
林父的语气硬了起来，
林建国“我凭什么花这个钱？”
林屿笙“治病花钱不是很正常吗？”
林建国“你懂什么！”
林父的声音沉了下去，
林建国“在美国，光是诊断就要预付将近4万美金，”
林建国“折合人民币快30万！那整个治疗下来呢？”
林建国“再加上机票、签证、食宿……把这套房子卖了，”
林建国“再加上我和你妈一辈子的积蓄，恐怕都填不满这个窟窿！”
林屿笙“可只要能治好病，这些都值得啊。”
林屿笙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眼眶微微发红。
林父看着她，眼神软了些，却依旧坚定，
林建国“那如果治不好呢？”
林屿笙瞬间愣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林建国“去了美国就一定能治好？”
林父的声音低了下去，
林建国“万一治不好，”
林建国“我走了，你和你妈还要生活，还要过日子啊。”
客厅里又陷入了沉默。
林屿笙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林父避开她的目光，重新打开电视，却没再换台，只是盯着屏幕发呆，眼神空洞。
过了好一会儿，林父才开口，声音轻了些，
林建国“你明天早上有课吗？赶紧去睡觉。”
林屿笙默默点头，起身准备回房，刚走两步，又被林父叫住。
林建国“你……”
林父顿了顿，语气有些不自然，
林建国“去看看你妈睡了没有，”
林建国“问她……问她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别忘了买早点。”
林屿笙看着父亲别扭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林屿笙“你就嘴硬吧，不亲自去哄李女士，今晚肯定得睡沙发。”
林屿笙“一会儿我替她给你送铺盖。”
林父闷哼一声，没再说话，林屿笙转身，走向林母的卧室。
卧室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林母坐在床边，背对着房门，肩膀微微颤抖，手里还攥着一块手帕，显然在偷偷抹眼泪。
听到脚步声，她立刻转过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假装已经睡了。
林屿笙“妈，是我。”
林屿笙轻声说，伸手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
暖黄的灯光照亮林母泛红的眼眶，她连忙用手帕擦了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林屿笙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胳膊，
林屿笙“别生气啦，老林就是那犟脾气，跟他置气不值得。”
林母不说话，嘴角还抿着，显然还在别扭。
林屿笙看她这样，故意皱起眉头，语气夸张，
林屿笙“不过话说回来，老林也太过分了！”
林屿笙“李女士为他操碎了心，他倒好，还说那些气人的话，”
林屿笙“真是不识好人心！”
林屿笙“今天绝对不能给他好脸，得让他好好反省！”
她顿了顿，又凑到林母耳边，小声开口，
林屿笙“妈，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现在就去找搓衣板，”
林屿笙“让他好好罚站！”
林母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拍了她一下，
李慧娟“你这孩子，净瞎说，我还真能跟他置气到天亮啊？”
林屿笙“看你哭的，眼圈都红了，还说没置气。”
林屿笙拿起纸巾，帮她擦了擦眼角。
林母接过纸巾，沉默了几秒，轻轻叹了口气，
李慧娟“笙笙，你知道吗？那天你爸确诊胃癌，”
李慧娟“高医生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屿笙的心一沉，看着母亲泛红的眼眶，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李慧娟“她说，你爸是低分化腺癌，恶性程度高，愈后差，”
李慧娟“还容易转移、复发。”
林母的声音哽咽了，
李慧娟“这些天，这些话一直在我脑子里转，”
李慧娟“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
林屿笙“妈，不会的，”
林屿笙连忙安慰她，
林屿笙“爸现在恢复得挺好的，肯定会没事的。”
李慧娟“他现在还能跟我吵架、拍桌子，看起来是好多了。”
林母摇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李慧娟“可谁知道以后呢？”
李慧娟“万一有一天……有一天他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啊？”
林屿笙“妈……”
林屿笙的鼻子也酸了，伸手抱住母亲。
李慧娟“我知道你爸在想什么，”
林母靠在女儿怀里，声音闷闷的，
李慧娟“他就是舍不得钱，舍不得这房子，”
李慧娟“怕去国外把钱都花光了，没法留给咱们娘俩……”
林屿笙“你们俩啊，明明都懂对方的心思，还非要吵架。”
林屿笙心酸又无奈。
李慧娟“我就是不同意他的想法！”
林母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李慧娟“他治病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李慧娟“他怎么能说‘就算死也死在国内’这种话？”
李慧娟“他一闭眼走了，什么都不管了，我和你怎么办？”
林屿笙“妈，你别难过了，”
林屿笙轻轻拍着她的背，
林屿笙“明天我再劝劝林老师，肯定能让他想通的。”
林母哭了一会儿，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轻轻推开女儿，示意她拿纸巾，她擤了擤鼻子，擦干净眼泪，勉强笑了笑，
李慧娟“我没事，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
李慧娟“今晚我不想看见你爸那张臭脸。”
林屿笙点点头，
林屿笙“好，那我先出去了。”
李慧娟“等等，”
林母叫住她，语气有些不自然，
李慧娟“你……去给你爸铺条被子，沙发硬，别冻着他。”
林屿笙“知道啦。”
林屿笙笑着点头。
李慧娟“还有，”
林母又补充道，声音更轻了，
李慧娟“把煤气灶上的晚饭热一热，他晚上没吃多少，”
李慧娟“肯定会饿……”
林屿笙“放心吧妈，保证完成任务！”
林屿笙说完，转身走出了卧室。
门外，林父一直靠在墙上，把母女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悄悄转身，又坐回了沙发上，只是这一次，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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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客厅里的灯已经关掉，只剩下沙发旁的小夜灯亮着微弱的光。
林父躺在沙发上，盖着林屿笙送来的薄被，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心里的烦躁渐渐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
卧室里，林屿笙和林母躺在一张床上，灯也已经关了。
林母睡着了，却依旧皱着眉头，脸上满是忧愁。
林屿笙看着母亲的样子，轻轻凑过去，依偎在她怀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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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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