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林屿笙的床铺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她侧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耳边的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舒缓的大提琴曲,可旋律却丝毫无法安抚她躁动的心。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却始终没有跳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没有来电,没有短信,甚至连一条微信都没有。
昨晚顾魏沉默的背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翻来覆去地疼。
她盯着天花板,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滑落,顺着脸颊渗进枕头里,留下一小片湿痕。
隔壁顾魏家的书房里,早已没了往日的规整。
书桌上空荡荡的,书架也被搬空,只剩下几个贴着封条的纸箱堆在墙角。
顾魏手里拿着最后一本蓝色封皮的外科书,那是梁周送他的《外科学原理》,他沉默地看了很久,指尖反复摩挲着书脊,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把书扔进纸箱,抬手封上了胶带。
他走到厨房的流理台前,想给自己倒杯水,目光却落在了台面上并排摆放的两个马克杯上,动作顿住了,眼神里满是复杂,手指悬在杯沿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良久,他才收回手,转身拿起外套,快步下楼。
车子驶出小区,一路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停好车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坐在门诊楼前的长椅上,安静地等着。
不一会儿,两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说说笑笑地路过,看到他后立刻停下脚步,恭敬地打招呼: “顾医生早。”
顾魏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两个护士走远后,他隐约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 “赶紧多看看顾医生,以后说不定就看不到了……”
“唉,顾医生也太倒霉了,那么好的医术,居然被说成庸医,前途都毁了……”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进顾魏心里,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裤缝。
没过多久,杜文骏抱着一个装满办公用品的收纳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神色惴惴不安,
杜文骏“哥,你让我帮你收拾办公室的东西干什么?”
杜文骏“你……你不会是想辞职吧?”
顾魏“不是,”
顾魏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顾魏“只是请假了,想回家调整一下心情。”
杜文骏“真的?”
杜文骏松了口气,把收纳箱放在地上,挨着他坐下,
杜文骏“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杜文骏“对了,高医生说她下周就回来上班了,”
杜文骏“还说一定会帮你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杜文骏“这段时间你休假也好,”
杜文骏“那些家属天天堵在医院门口,你也没法安心工作。”
顾魏低头打开收纳箱,目光落在最上面那本《外科学原理》上,眼神暗了暗。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顾魏“小杜,你知道吗,我其实还有一个师弟。”
杜文骏“啊?”
杜文骏愣住了,
杜文骏“你不是梁老师退休前的最后一个学生吗?”
顾魏“不是,”
顾魏摇了摇头,声音低沉,
顾魏“还有一个,不过在你入学前,他就已经放弃做医生了,”
顾魏“所以我和老师很少提起他。”
杜文骏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
杜文骏“他为什么放弃啊?”
顾魏“他第一年实习的时候,遇到一个急救病人,”
顾魏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顾魏“他做了两个小时的心肺复苏,始终不愿意放弃,”
顾魏“结果被家属投诉,说他急救不当,心里有愧,”
顾魏“否则没必要按压那么久。”
顾魏“按照规定,抢救三十分钟无效就可以宣布死亡。”
顾魏“后来调查证明他没做错,”
顾魏“但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辞职了。”
杜文骏的心猛地一沉,看着顾魏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杜文骏“哥,你……你不会也想放弃吧?”
顾魏“别多想,”
顾魏淡淡笑了笑,伸手合上收纳箱,
顾魏“只是看到以前的东西,有点感慨而已。”
杜文骏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再多问。
顾魏“好了,我走了。”
顾魏抱起收纳箱,站起身。
他走到车旁,没有立刻开车门,而是转身回望医院住院部的方向,他的办公室就在十楼的消化病学中心,窗户朝着这个方向。
顾魏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眼神里藏着不舍、不甘,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绝望。
晨风吹过,掀起他的衣角,他站了很久,才终于打开车门,把收纳箱放进去,发动了汽车。
车子缓缓驶离医院,顾魏没有回头,只是后视镜里,那栋白色的大楼,离他越来越远。
.
.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顾肖家别墅的客厅里,却照不进顾肖眼底的颓废。
他满身酒气地推开门,衬衫皱巴巴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走路都有些摇晃。 顾肖母亲立刻迎上去,脸上满是惴惴不安: “怎么早上才回来?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你爸爸都发了好几次脾气了……”
顾肖沉默着,没有说话。
顾肖母亲伸手想摸他的脸,他却下意识地别开,声音沙哑,
顾肖“老头子在吗?”
“在书房呢,一直等着你。”顾肖母亲更担心了,拉着他的胳膊追问,“儿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肖摇摇头,挣脱开她的手,径直往客厅走。
刚拐过转角,就看到顾肖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看你这副样子!又通宵鬼混去了?是不是又去夜总会了?”
顾肖“爸。”
顾肖停下脚步,轻轻喊了一声。
顾肖父手里的报纸猛地一顿,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诧异,还不忘跟旁边的顾肖母对视一眼,这还是顾肖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叫他“爸”,以前要么直呼其名,要么用“老头子”代替。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顾肖父放下报纸,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终于分清谁是老子谁是儿子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要当我老子呢。”
顾肖“爸,”
顾肖又喊了一声,语气比刚才更郑重,
顾肖“我想学做生意。”
顾肖父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 “你不是已经自己做生意了吗?开个咖啡馆,每天跟小姑娘混在一起,不是挺得意的?怎么,现在知道那点小打小闹不顶用了?”
顾肖“我知道,你还在生那200万的气。”
顾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愧疚,
顾肖“那200万,我现在还不出来。”
顾肖“但是……你教我做生意,”
顾肖“等我凭自己的本事赚回来,一定还给你。”
顾肖父盯着他看了很久,似乎在判断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做生意可不是闹着玩的,要能吃苦,能坚持,不是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能成的,就你这性子,我看你坚持不了三天。”
顾肖“我能。”
顾肖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多了几分坚定,
顾肖“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绝不抱怨。”
顾肖父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他转头看向顾肖母,眼神里带着几分得意。
“行,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他站起身,“今天我先跟你讲讲家里的生意情况,你尽快熟悉,明天,跟我一起去法国出差,看看真正的生意是怎么做的。”
顾肖“明天?”
顾肖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跟三三告别。
“怎么,舍不得你咖啡馆里的小姑娘?”顾肖父挑眉,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顾肖“不是。”
顾肖压下心里的涩意,轻轻点头,
顾肖“我知道了。”
顾肖母看着儿子突然变得懂事,心里又欣慰又疑惑,等顾肖转身往楼上走时,她赶紧拉住顾肖父: “老头子,儿子这是怎么了?突然就长大了?”
顾肖父拍了拍她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 “只要他能踏踏实实跟我学做生意,以后不走歪路,那200万就算打了水漂,也值了。”
.
傍晚,顾肖从睡梦中醒来,房间里一片昏暗,他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几十条未接来电提示弹了出来,全是“三三”的名字。
他的手指顿了顿,点开微信,看着三三发来的消息,【你去哪了?】【店里好多事要跟你说】【你回个电话好不好】,每一条都透着焦急。
顾肖的喉结动了动,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很久,最终只打出三个字:【对不起。】点击发送后,他深吸一口气,长按电源键,直到屏幕彻底变黑,才把手机扔回床头柜。
而此时的三顾茅庐咖啡厅,三三正握着手机,反复刷新着微信界面。
看到【对不起】三个字弹出来时,她的心猛地一沉,赶紧拨打顾肖的电话。
听筒里却传来冰冷的机械提示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三三愣住了,手机从手里滑落,掉在柜台上。
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顾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又为什么要关机?
夜色渐浓,咖啡厅里的客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三三一个人,她一直坐在窗边的位子上看着外面,眼神里满是迷茫和担忧,直到马路对面的灯也全部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三三默默把头埋在了手臂里,手里握着那部再也打不通的手机。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