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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前的家族诏书

包臀裙与羊毛卷

花瓶的碎片散落一地,在书房昏黄的灯光下像一滩凝固的血。蒋媞和靳炅隔着一地狼藉对视,窗外的暴雨敲打着玻璃,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你早就知道了?"蒋媞的声音比冰还冷。

靳炅摇头,浅金色的羊毛卷因为雨水和汗水贴在额前。"我发誓,我对我父母的事一无所知。"他向前一步,鞋底碾过瓷片发出刺耳的声响。"蒋媞,看着我——我对你的感情与这些陈年旧怨无关。"

蒋媞退后,后背抵上书架。她需要保持距离才能思考。她父亲与白玫的过往,靳斯的报复,柯家的阴谋...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丑陋的真相:她和靳炅的相遇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好的。

"是你父亲让你接近我?"

"不!"靳炅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腕,"我第一次在Eclat见到你时,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蒋媞挣脱开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想起生日宴上靳炅不请自来,想起米兰那些"巧合"...太多疑点无法解释。"我需要时间。”

"时间?"靳炅苦笑,"你父亲正在外面逼你联姻,而我父母二十年前的烂账突然成了我们的阻碍!"

"那你要我怎么办?"蒋媞突然提高音量,"假装这一切没发生过?继续和你在一起,看着我父亲气出心脏病?"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蒋遹惊恐的喊声:"姐!爸晕倒了!"

蒋媞脸色骤变,冲出门去。大厅里,蒋志远倒在沙发上,面色灰白,一只手紧紧揪住胸口的衣服。白玫正熟练地检查他的脉搏,而靳斯已经拨打了120。

"血压骤降,可能是心肌梗塞。"白玫快速说道,一边解开蒋斶的领带,"需要立刻送医。"

蒋媞跪在父亲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爸?能听见我说话吗?"

蒋斶的眼皮颤动,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含糊的音节。他的目光越过蒋媞,落在站在后面的靳炅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冲进来,迅速将蒋斶抬上担架。蒋媞紧跟其后,却被柯老爷子拦住。

"蒋小姐,"老人的脸上带着假惺惺的关切,"现在蒋家需要稳定。关于我们的合作..."

蒋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滚开。"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蒋媞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双手紧握成拳。靳炅坐在她旁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近以示支持,又足够远不让她感到压迫。

"他一定会没事的。"靳炅轻声说,"北京最好的心外科医生都在里面。"

蒋媞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落在对面墙上的时钟上——凌晨三点十九分。手术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走廊另一端,靳斯和白玫正在与医生交谈,蒋遹则不安地来回踱步。

"蒋媞,"靳炅犹豫了一下,"无论发生什么,我想让你知道..."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位戴口罩的医生走出来。蒋媞立刻站起身,心跳如擂鼓。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的脸,"但这次心梗造成了部分心肌损伤,需要绝对静养。"他严肃地看向蒋媞,"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蒋媞点头,喉咙紧得说不出话。医生离开后,她转向窗外。雨已经停了,黎明的微光开始渗透夜空。她想起父亲倒下前看靳炅的那一眼——那里面有愤怒,有痛苦,还有...恐惧。对一个失去意识的老人来说,那是最赤裸的情绪。

"我去买咖啡。"靳炅站起身,似乎察觉到她需要独处。

蒋媞独自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凌乱的头发,眼下浓重的阴影。短短几小时,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姐。"蒋遹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你得好好休息了。"

蒋媞摇头,"柯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柯老爷子回去了,但留了话——"蒋遹模仿老人的语气,"'希望蒋董早日康复,签约的事不急'。"

"虚伪。"蒋媞冷笑,"他在等我们自乱阵脚。"

蒋遹犹豫了一下,"靳炅父母刚走...他们说明天再来看爸。"

蒋媞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蒋遹,你觉得...父亲真的爱过白教授吗?"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耸肩。"谁知道呢?爸从来不说这些。"他好奇地看着姐姐,"这很重要吗?"

重要吗?蒋媞问自己。如果父亲对白玫的感情足够深,那么靳明远的"横刀夺爱"就不仅仅是商业对手的竞争,而是刻骨铭心的背叛。而这种背叛的阴影,现在笼罩在她和靳炅身上。

靳炅端着两杯咖啡回来,递给蒋媞一杯。"黑咖啡,双份浓缩。"

蒋媞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瞬间的温暖触感让她心头一颤。她抬头看靳炅,发现他也正凝视着她,蜂蜜色的眼睛里盛满复杂的情绪。

"谢谢。"她轻声说,不只是为了咖啡。

医生允许蒋媞短暂探视。病房里,蒋斶躺在各种仪器中间,看起来苍老而脆弱。他半睁着眼睛,看到女儿进来,微微动了动手指。

蒋媞握住父亲的手,那曾经有力的手掌现在虚弱得像一片枯叶。"爸,别说话,好好休息。"

蒋斶摇头,固执地开口,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联姻...必须...继续..."

蒋媞僵住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蒋家...不能倒..."蒋斶艰难地喘息着,"你必须答应我..."

心电监护仪发出急促的滴滴声。护士匆忙进来,示意探视结束。蒋媞退到门口,最后看了一眼父亲——那个曾经在她心中如山般不可撼动的男人,如今只是一个被病痛击垮的老人。

走廊里,靳炅和蒋遹同时迎上来。蒋媞深吸一口气,"我需要回趟家拿些东西。蒋遹,你留在这里。"

"我送你。"靳炅立刻说。

回程的车里一片沉默。靳炅专注地开车,给蒋媞留出思考的空间。清晨的北京开始苏醒,街道上出现了晨跑的人和早点摊的炊烟。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却让蒋媞感到恍如隔世。

"他在病床上还在说联姻的事。"她突然开口,声音干涩。

靳炅的手指紧了紧方向盘。"我猜到了。"

"医生说再受刺激可能会..."蒋媞说不下去了,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停在蒋家庄园前。靳炅没有立刻熄火,而是转向蒋媞。"你想让我陪你进去吗?"

蒋媞摇头,"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靳炅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她。"我在798有个工作室,很少人知道。如果你需要...远离这一切。"他顿了顿,"钥匙你留着,无论你做什么决定。"

蒋媞接过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想起靳炅送她的那对蓝宝石袖扣——同样的小巧精致,同样的饱含深意。"谢谢。"她又一次说道,这个词在今天显得如此苍白。

靳炅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松开。"去吧,有事随时叫我。"

蒋媞走进空荡荡的庄园,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父亲的卧室里还残留着医用酒精的气息,书房地上花瓶的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但那个位置留下了一个刺眼的空白。

她坐在父亲的书桌前,打开最下层的抽屉。那里有一个上锁的小保险箱,密码是她的生日。输入数字,箱门应声而开——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照片和几封信件。

照片上的父亲年轻得几乎认不出来,搂着一个同样年轻的白玫,两人在不知名的湖畔笑得灿烂。信件大多是情书,字迹已经褪色,但字里行间的爱意依然滚烫。最下面是一张医院的诊断书,日期显示是在白玫嫁给靳斯后不久——"抑郁症,焦虑症,建议休养"。

蒋媞轻轻抚过这些记忆的碎片,仿佛触碰到了父亲最脆弱的一面。她从未想过那个严厉强势的蒋家家主,也曾是个为爱痴狂的年轻人。

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打来的。蒋斶的情况稳定了,但医生建议尽快完成一些必要的法律手续,以防万一。这个委婉的提醒让蒋媞的胃部绞紧。

她拨通了助理小林的电话。"帮我联系柯家,说我有要事相商。"

挂断电话,蒋媞走到窗前。花园里的白玫瑰沾着晨露,娇艳欲滴。她想起柯允每次见面都会送她白玫瑰,那种做作的浪漫现在想来令人作呕。但为了父亲,为了蒋家...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靳炅:「我在医院碰到柯允了,他刚从瑞士回来。小心,他看起来不怀好意」

蒋媞握紧手机。柯允出现在医院绝非巧合,他一定是得知了父亲病倒的消息,赶回来施压的。她快速回复:「别和他起冲突,我马上过去」

刚要出门,蒋媞突然想起什么,返回卧室从抽屉深处取出那个U盘——靳炅给她的柯家黑料。她将它小心地放进钱包夹层,就像携带一把上膛的枪。

医院的走廊比凌晨时更加嘈杂。蒋媞远远就看见柯允站在重症监护室外,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束白玫瑰。靳炅和蒋遹站在对面,三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媞媞。"柯允首先注意到她,脸上挂起虚伪的笑容,"听说蒋叔叔病了,我立刻改签了航班。"

蒋媞接过花,转手交给路过的护士。"麻烦处理掉,我对白玫瑰过敏。"

柯允的笑容僵在脸上。"我们得谈谈。"他压低声音,"关于合作的事。"

"没什么好谈的。"蒋媞直视他的眼睛,"柯家的条件我们不会接受。"

柯允眯起眼睛,"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逞强?蒋叔叔的身体..."

"我父亲的身体不需要你关心。"蒋媞打断他,"倒是你,在伦敦撞死人的案子结了吗?"

柯允脸色骤变,下意识看向四周。"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蒋媞从钱包里取出U盘在他眼前晃了晃,"这里有目击者证词,警方报告,甚至是你父亲汇给受害者家属的汇款记录。"

柯允的脸由白转红,额角暴起青筋。"你...从哪里..."

"这不重要。"蒋媞收起U盘,"重要的是,如果这些资料出现在英国媒体上,你觉得会怎样?柯家在欧洲的生意还能做吗?"

许明远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威胁我?"

靳炅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掰开柯允的手指。"放开她。"

两人对峙着,像两头争夺领地的野兽。蒋遹也站到姐姐身边,虽然只有十六岁,但眼中的狠劲丝毫不输。

柯允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子。"很好,蒋媞。"他冷笑,"你以为有了这些就能对抗柯家?别忘了,我们掌握着蒋氏的资金链。"

"那就断了吧。"蒋媞平静地说,"蒋氏不需要柯家的施舍。"

柯允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没有我们的资金,蒋氏三个月内就会破产!"

"那是我的问题。"蒋媞转向重症监护室,"现在,请离开。我父亲需要安静。"

柯允最后瞪了靳炅一眼,愤然离去。走廊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姐..."蒋遹小声问,"我们真的要跟柯家翻脸?"

蒋媞没有立即回答。她看向靳炅,后者正专注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担忧,敬佩,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悲伤。

"给我一天时间。"她最终说道,"我需要做个决定。"

傍晚,蒋斶短暂醒来。医生允许蒋媞单独探视五分钟。病房里,各种仪器发出的声响像某种诡异的交响乐。蒋媞坐在床边,轻轻握住父亲的手。

"爸,我和柯允谈过了。"她轻声说,"我拒绝了联姻。"

蒋斶的眼睛猛地睁大,监护仪上的心率直线上升。

"别激动。"蒋媞急忙安抚,"我有其他方案。妈妈留给我的信托基金,加上我在瑞士银行的存款,足够应付短期资金缺口。长期来看,我们可以出售部分非核心资产..."

蒋斶虚弱地摇头,手指颤抖着在床单上划动。蒋媞低头看,发现他在写一个字——"靳"。

"靳家?"她皱眉,"您是说..."

蒋志远艰难地点头,又写了一个"合"字。

"合作?和靳斯?"蒋媞难以置信,"可是你们..."

蒋斶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这个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二十年的恩怨,在这一刻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探视时间结束,蒋媞走出病房,头脑一片混乱。靳炅和蒋遹立刻围上来。

"怎么样?"蒋遹急切地问。

蒋媞看向靳炅,"我需要见你父亲。越快越好。"

靳斯和白玫当晚就赶到了医院。在医生休息室里,蒋媞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蒋氏与靳斯资本暂时合作,共同开发苏州工业园区项目,以此吸引新投资人。

"你父亲同意了?"靳斯怀疑地问。

"他暗示了这种可能性。"蒋媞谨慎地回答,"当然,细节需要进一步商讨。"

白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两家二十年的敌对..."

"商业没有永远的敌人。"蒋媞引用父亲常说的话,"只有永远的利益。"

靳斯突然笑了,"你比你父亲果断。"他看了一眼站在蒋媞身后的靳炅,"我猜这和我儿子有关?"

蒋媞没有否认。"现在蒋家需要盟友,而不是敌人。"

会议持续到深夜。初步方案确定后,靳家夫妇离开医院,承诺第二天带律师来详谈。蒋遹也回家休息了,只剩下蒋媞和靳炅站在医院天台,望着北京的夜景。

"谢谢你。"蒋媞轻声说,"没有你父母的帮助..."

靳炅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你本可以屈服于柯家的压力。"

"我不能。"蒋媞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不是为了蒋家,是为了...我自己。"

夜风吹乱她的长发。靳炅伸手替她拨开脸上的发丝,手指在触及她脸颊时微微颤抖。"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让蒋媞哑口无言。家族恩怨,商业联盟,病床前的承诺...所有这些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太多太多的事情变了。"

靳炅点点头,收回手插进口袋。"我理解。"他强颜欢笑,"至少我们还能做商业伙伴?"

蒋媞想说些什么,但话语卡在喉咙里。她想起父亲病床上的泪水,想起白玫眼中的愧疚,想起那个被摔碎的花瓶...爱情不该这么复杂,也不该这么痛苦。

"给我点时间。"她最终说道。

靳炅微笑着点头,但眼中的光芒暗淡了。"无论多久,我等你。”

这句承诺在夜风中飘散,像一片羽毛,轻得抓不住,却又重得让蒋媞心头一颤。她转身离开天台,不敢回头看靳炅的表情。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知道,这是必须经历的痛。

医院走廊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决绝。在拐角处,蒋媞终于忍不住回头——靳炅依然站在天台边缘,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像个随时会消失的梦境。

她握紧口袋里的钥匙——靳炅给她的798工作室钥匙。那是一个避风港,一个可能的未来。但现在,她需要先学会独自面对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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