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程臬终于醒来。
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竹屋里,窗外雨声淅沥,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息。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胸口仍隐隐作痛,但毒素已褪去大半。
“醒了?”苏诺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汤走近,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几日未眠。
程臬想撑起身子,却被她按住肩膀:“别乱动,箭伤虽解了毒,但伤口还未愈合。”
他沉默片刻,哑声问:“沈巍呢?”
“去联络锦衣卫旧部了。”苏诺将药碗递给他,“太傅和宰相已经对外宣称你谋逆伏诛,朝野震动,但……”
“但有人不信。”程臬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得微微皱眉。
苏诺点头:“宁安侯府被抄,但你的亲兵大多提前撤走,显然是早有准备。沈巍说,朝中仍有不少老臣暗中支持先帝血脉,只是碍于太傅权势,不敢轻举妄动。”
程臬冷笑:“他们不是支持我,只是不想让杜允之独揽大权。”
苏诺没接话,只是从怀中取出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轻轻放在他掌心。
“你昏迷时,我一直在想……”她低声道,“苏瑜大人为何要我们‘结连理’?若只是为了复仇,联手即可,何必非要……”
程臬的手指缓缓收拢,握住玉佩。
“因为只有这样,林家与先帝的血脉才能真正合二为一。”他抬眸看她,眼神深邃如夜,“诺儿,这不仅是复仇,更是夺回本该属于你我的东西。”
屋外雨势渐大,竹檐滴水成帘。
一个月后,京城。
太傅府邸,烛火通明。杜允之匆匆踏入书房,脸色阴沉:“江南急报,临安、扬州、苏州三地驻军哗变,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正向北推进!”
太傅猛地拍案:“不可能!程臬已死,谁还能调动江南驻军?”
“他没死。”杜允之咬牙,“而且……他手里有先帝遗诏。”
太傅脸色骤变,正要开口,忽听府外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名侍卫跌跌撞撞冲进来:“大人!不好了!京营……京营倒戈了!”
“什么?!”
太傅踉跄后退,还未站稳,一支羽箭破窗而入,正中他的咽喉!
杜允之骇然回头,只见窗外高墙上,一道纤细的身影挽弓而立,夜风吹起她的衣袂,宛如修罗。
“苏……诺……”他刚吐出两个字,第二支箭已至胸前。
京城的钟声在此时敲响,一声接一声,沉重而悠远。
程臬的伤彻底痊愈那日,苏诺亲自熬了一碗莲子羹。
她端着瓷碗走进书房时,程臬正伏案批阅奏折,眉头微蹙,朱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落。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放那儿吧。”
苏诺没动,只是将碗往他面前一推:“趁热。”
程臬这才抬眼,见是她,眉间霜雪稍融:“怎么是你?”
“沈巍说你这几日又没好好吃饭。”苏诺抱臂靠在桌边,“怎么,摄政王打算饿死自己,省得仇家动手?”
程臬轻笑,舀了一勺莲子羹送入口中,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他顿了顿,忽然问:“你放的糖?”
“嗯。”
“比上次少。”
“沈巍说你嫌太甜。”
程臬抬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你倒是听他的话。”
苏诺挑眉:“怎么,摄政王连下属的醋都吃?”
程臬不答,只是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将空碗推回去:“明日还想喝。”
苏诺哼笑一声,转身就走,却在门口被他叫住。
“诺儿。”
“嗯?”
“糖……可以再多放一点。”
入秋后,京城的枫叶渐红。
苏诺在庭院里摆了棋盘,自己执黑,程臬执白。
“你输了。”程臬落下一子,淡淡道。
苏诺盯着棋盘看了半晌,忽然伸手拂乱棋局:“三局两胜。”
程臬挑眉:“耍赖?”
“兵不厌诈。”她理直气壮。
程臬失笑,重新摆棋:“再来。”
这一局,苏诺下得极慢,每落一子都要思索许久。程臬也不催,只是偶尔抬眸看她——秋阳透过枫叶斑驳地落在她发间,像缀了几点碎金。
“程臬。”她忽然开口。
“嗯?”
“你当年在江南……真的没见过我?”
了!”
程臬执棋的手微微一顿:“为何突然问这个?”
苏诺托腮,指尖轻轻敲着棋盘:“只是觉得,若早知你是表哥,当年在锦衣卫时,就该多敲你几顿竹杠。”
程臬低笑,落下一子:“现在也不晚。”
“什么意思?”
“我的私库钥匙,明日给你。”
苏诺一愣,耳尖微红,猛地站起身:“谁要你的钥匙!我……我去练箭
程臬望着她仓皇逃走的背影,唇角微扬,轻声自语:“……还是这么容易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