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算盘珠子的血字

苍澜殿的雕花窗棂漏进晨光时，苏妄言正攥着抹布擦廊柱，眼角盯着账房门口的动静。新管事的离火莲裙摆扫过门槛，手里攥着那把染着矿粉的算盘，珠子缝里卡着的血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昨儿她用引露草汁泡过的指尖，可是在每颗珠子上都按了血印的。

“华长老，这算盘第三档的珠子……”离火莲女修的声音像淬了冰，“怎么每颗都透着‘苏’字的影子？莫不是您当年从苏氏矿脉带回来的‘纪念’？”

苏妄言躲在柱子后，看见华姑的银铃步摇猛地晃了晃。对方袖口露出半截玉佩，正是十年前从母亲那里抢走的半块，此刻在算盘珠子的反光里，竟和她藏在衣领里的半块拼出了完整的云纹。

“赤焰宗的管事倒会开玩笑。”华姑的笑声比哭还难听，“不过是算盘算久了，木头沁了血渍罢了……”话没说完，离火莲突然把算盘往桌上一拍，珠子噼里啪啦滚了满地，每颗落地时都在青砖上砸出极小的矿脉图，正是苏氏祖脉的分支走向。

苏妄言赶紧低头擦地，指尖却在砖缝里摸到了凸起的刻纹——是母亲当年绣在她肚兜上的莲花瓣，如今每道纹路都嵌着辨真苔的金纹，跟着算盘珠子的滚动连成一片，竟在地面拼出“雌凤台底，私吞矿脉”八个大字。

“好哇，你竟敢私扣苍澜域三成灵矿！”离火莲的袖风扫过华姑腰间的青蚨荷包，苏妄言看见荷包带子上缠着的辨真苔金纹突然绷直，像根细针扎进华姑手腕。对方痛呼一声，荷包里掉出半片玉简，正是她藏在矿洞的《诡道百算》残页，此刻在阳光下发着和玉佩相同的金光。

“不是我……是刘嬷嬷那个老东西！”华姑指着门口的苏妄言，“是她在洗剑池施妖法，故意栽赃！”苏妄言赶紧缩成一团，却在低头时把藏在袖中的母蚨血抹在青砖上——这是昨晚从矿洞青蚨锈片里提炼的，专克华姑的血契。

离火莲的目光落在她袖口的破莲花上，突然顿住了。苏妄言知道，那是因为莲花补丁下的矿粉，此刻正对着华姑的半块玉佩，在地面投出完整的苏家矿脉图。十年前母亲被砍断的绣针，原来就埋在这算盘珠子的血字里，每一颗都等着她用引露草汁唤醒。

“带她去洗剑池验伤。”离火莲甩袖时，算盘珠子滚到苏妄言脚边，她趁机用脚趾勾住刻着“苏”字的那颗，“若真是妖法，便让玄水兽吞了她；若是……”女修盯着青砖上的矿脉图，声音突然软了三分，“便让她把知道的全吐出来。”

洗剑池的水比往日凉透三分，苏妄言被按进水里时，故意让领口的玉佩蹭到池底玉简。辨真苔遇着矿粉轰然炸开，金纹顺着水流爬向华姑的脚踝，在她雪白的袜面上显出“灭门”二字——那是十年前母亲的血，混着矿脉灵气，在池底藏了整整十年。

“长老看，她腕子上的红痕！”按住她的内门弟子突然惊呼，苏妄言知道，那是她用引露草汁在手腕画的假伤，此刻遇着洗剑池的灵气，竟变成了苏家祖脉的走向图。华姑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银铃步摇“当啷”掉进水里，溅起的水花中，母亲的绣样终于显形完整。

暮色漫上殿角时，苏妄言被丢回杂役房。阿青捧着药膏扑过来，袖口的鲛绡上沾着从账房扫来的算盘珠子：“妄言姐，新管事把华姑的荷包交给你了！”她摸着荷包上的反翅青蚨，突然发现夹层里掉出张字条，是母亲的字迹：“青蚨算尽时，莲花重开日。”

更声响起时，苏妄言借着月光翻开算盘珠子，发现每颗内侧都刻着极小的数字——是华姑这些年私吞的灵矿数目，用母亲的血写的，遇着她的指尖正慢慢显形。她把刻着“苏”字的珠子塞进磨盘下，那里还埋着从矿洞带回的绣样，莲花瓣的针脚此刻正对着雌凤台方向，像在轻轻颤抖。

“妄言姐，后山水井的金光把天都映红了！”阿青扒着窗户惊呼，苏妄言凑过去，看见井水里浮着完整的苏家矿脉图，中心的雌凤台功德碑正在发光，碑底的砖缝里，母亲的绣样和她袖口的破莲花终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