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时，洗剑池的水突然亮了。苏妄言蹲在池边，看见自己补了十年的破莲花袖口，在水面投出完整的金色莲影——那是辨真苔吸了功德碑的矿脉灵气，把她袖口的补丁都染成了母亲当年绣样的模样。
“妄言姐，新管事让人送了套青布衫来！”阿青抱着叠得齐整的衣裳跑过来，领口处绣着极小的青蚨纹，翅膀却是反的，“说以后你不用洗剑了，去苍澜殿管灵矿账。”
衣裳上还带着新浆的草木香，苏妄言摸着领口的针脚，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背面的云纹和这青蚨纹竟能拼成完整的矿脉图。她勾了勾唇角，把旧衣裳放进木盆，破莲花的补丁漂在水面，引着灵蝶群绕着池边飞成圈。
“苏妄言。”离火莲裙摆的新管事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攥着串算盘珠子，正是从华姑账房搜出的那把，“赤焰宗的飞鸽传书到了，说苏氏矿脉……该物归原主了。”
珠子在暮色里泛着微光，每颗都刻着她这十日来补绣的莲花瓣。苏妄言接过时，指尖触到算盘底部的刻字——是母亲的小名“阿莲”，十年前被华姑凿去的笔画，如今竟被新管事用矿粉填成了金色。
“三长老客气了。”她低头盯着对方腰间的青蚨荷包，翅膀绣得端端正正，却比华姑的少了道纹路，“只是这矿脉图，还得麻烦您照着雌凤台的砖缝，重新画一遍。”
新管事愣了愣，突然笑出声来，离火莲裙摆扫过池面，惊起的水花里竟浮出苏家祖脉的全息图：“你这丫头，倒是比算盘珠子还精。也罢，明日便让你跟着我查账，也好把华姑吞了十年的灵矿，一粒粒数清楚。”
她走后，阿青突然指着池底惊呼：“妄言姐，水底下有字！”苏妄言凑近看，辨真苔的金纹在池底拼出“阿妄，别怕”四个字，是母亲的笔迹，混着矿脉灵气，在十年后的今夜终于显形。
泪水突然涌上来，她赶紧用袖口擦了擦。十年前被推进洗剑池的那个雨夜，母亲的血就是顺着这池水流进矿脉，如今辨真苔吸了血里的矿粉，竟把当年的临终遗言，全泡在了水里。
“阿青，把这串珠子系在功德碑上。”苏妄言掏出从矿洞带回的母蚨血，滴在算盘珠子上，“让苍澜域的弟子们瞧瞧，青蚨血契不是用来克扣灵米的，是用来算清良心账的。”
阿青蹦跳着跑开，袖口的鲛绡在夜风里飘成小旗子。苏妄言摸着新衣裳上的青蚨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极细的脚步声——是吴师姐，手里攥着她补了半宿的玉剑穗，穗子上的银珠换了新的，刻着极小的“苏”字。
“给你。”吴师姐别过脸，耳尖发红，“以前……以前的事，算我眼瞎。”剑穗上的引蝶矿粉蹭到她袖口，竟在新衣裳上印出朵小莲花，和母亲绣样上的分毫不差。
夜深时，苏妄言坐在池边，看灵蝶群衔着算盘珠子绕殿飞。每颗珠子都映着功德碑的金光，像极了母亲当年给她讲睡前故事时，缝在被角的星星。她知道，从明天开始，她不再是洗剑的杂役，而是握着青蚨算盘的苏家后人，要把十年的血账，一笔笔算回苍澜域的账本。
“妄言姐，后山水井的金纹连成银河了！”阿青的呼声混着更声，苏妄言望去，看见井水里浮着无数个“算”字，每个字都托着片莲花瓣，顺着矿脉流向雌凤台。那是母亲在天之灵，借着辨真苔的金纹，替她数清了第一笔该收的账。
她摸出合二为一的玉佩，云纹在掌心发烫。洗剑池的水突然漫过她的指尖，带着十年的血与泪，混着矿脉的灵气，把她袖口的破莲花冲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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