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殿的鎏金算盘摆在案头时，苏妄言正对着阳光看新领的账册。封皮上的青蚨纹绣得周正，翅膀却比寻常的多了道细边——那是新管事特意让绣娘加的，说这是苏家算珠该有的“理直气壮”。
“苏姑娘，赤焰宗的特使到了。”小杂役踮着脚递来热茶，眼睛却盯着她腕上重新戴上的玉佩，“还有好多外门弟子在殿外候着，说要看您怎么算华姑的账。”
案前的铜盆里漂着洗剑池的青苔，苏妄言用指尖搅了搅，金纹突然在水面拼出“阿莲”二字——是母亲的名字，随着矿脉灵气轻轻晃荡。她深吸口气，把从功德碑底取出的半块玉佩放在算盘边，两瓣莲花终于合了个圆满。
华姑被押进来时，鬓角的白发比昨日又多了些，只是腰上的青蚨荷包没了，换成了根普通丝绦。她盯着苏妄言案头的算盘，突然笑出声：“小贱人，就算你翻出十年前的破账，苍澜域的灵矿早被我转去了赤焰宗——”
“转去赤焰宗的矿脉，赤焰宗自会算回来。”新管事的离火莲裙摆扫过殿门，手里攥着卷烫金文书，“三日前你私扣的五斗灵米，此刻正在赤焰宗的验粮殿，每粒米芯都嵌着你当年偷刻的‘华’字银线。”
苏妄言没吭声，指尖划过算盘珠子。这些天她用母蚨血重新温养过的算珠，此刻正对着华姑轻轻震颤，每颗珠子上的“苏”字金纹，都在吸她袖口残留的矿粉。当算珠拨到第三档时，殿外突然传来惊呼——是灵蝶群衔着染血的账页飞来了，每一页都印着华姑私改的矿脉坐标。
“长老看这页。”她抽出从矿洞带出的绣样，莲花瓣上的针脚对着阳光，竟在墙上映出立体的矿脉图，“十年前您砍断我娘的绣针时，针尖上的血渗进了功德碑砖缝，如今每道针脚都在替苏家数着，您吞了多少两灵矿。”
华姑的脸色由青转白，突然盯着她腕上的玉佩尖叫：“那是苏家的妖物！当年你娘就是用这东西操控青蚨——”
“操控青蚨的，从来不是玉佩。”苏妄言把绣样按在算盘上，母蚨血顺着算珠爬向华姑，在她脚边凝成“灭门”二字，“是您心里的贪念，让青蚨翅膀永远朝反方向飞，连自己的良心都算丢了。”
殿外的灵蝶突然静了，翅膀上的金纹拼成“还账”二字，慢慢落在华姑脚边。新管事翻开烫金文书，离火莲在矿脉图上烧出红线：“赤焰宗判你私吞矿脉之罪，剥去长老职衔，发配玄水潭守矿十年——”
“等等。”苏妄言突然开口，从袖中摸出粒裹着引露草的灵米，“劳烦把这个带给玄水潭的蚌精，就说……就说这粒米芯的银线，该顺着矿脉，游回它该去的地方了。”
华姑被拖走时，鬓角的骨签掉在地上，苏妄言弯腰捡起，突然发现骨签内侧刻着极小的“苏”字——是母亲当年送给下人的物件，原来这老嬷嬷，竟也是苏家旧仆。她攥着骨签没说话，指尖的矿粉慢慢渗进刻纹，像在替母亲，给旧人留最后一丝体面。
暮色漫进殿角时，阿青抱着新领的鲛绡跑进来，袖口绣着小小的青蚨：“妄言姐，后山水井的金纹变成莲花了！”苏妄言跟着她出去，看见井水里浮着无数金莲花，每朵花蕊都托着颗算珠，正是她这些天温养过的“苏家算珠”。
“阿青，把这些算珠分给苍澜域的杂役。”她摸着小姑娘的头，看鲛绡在夜风里飘成小旗子，“往后谁再克扣灵米灵矿，算珠上的青蚨就会逆飞，带着辨真苔，把账算到他的枕头上。”
更声响起时，苏妄言独自坐在洗剑池边。新衣裳的青蚨纹沾着矿粉，在水面投出淡淡的影，像极了母亲当年在月下教她绣花样的模样。她知道，从此往后的苍澜域，每粒灵米落地的声音，都会变成算珠归位的“噼啪”响，替苏家，替所有被克扣的杂役，算清每一笔明白账。
“妄言姐，功德碑亮了！”阿青的呼声惊飞了池边灵蝶，苏妄言望去，看见碑底的砖缝里渗出金光，拼成“善算者，心自明”六个大字——是母亲的字迹，混着十年矿脉灵气，终于在算清旧账的今夜，照亮了洗剑池的水面。
从此往后，她不再是洗剑的小杂役，而是握着青蚨算盘的苏妄言，要让这苍澜域的每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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