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空气里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湿意。宝钗已经披着素白斗篷站在亭中，身影与周围朦胧的景致融为一体。
那斗篷边缘绣着几朵疏落的梅花，暗红色的花蕊在银白底色上若隐若现，更衬得她面容清冷如霜。
莺儿捧着一只雕花手炉，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后，嘴里呵出的热气在寒风中化作一缕缕白烟，转瞬即逝。
“姑娘，再添块炭吧？”莺儿压低声音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
宝钗微微摇头，连目光都没有移开，只是直直望向远处的游廊方向。“不必，人该来了。”她的语调平静，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
话音刚落，果然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匆匆的身影逐渐清晰——是平儿。
宝钗的目光落在对方紧蹙的眉头上，还有那攥得发白的手指关节上，心下已明白了几分端倪。待平儿走近时，她才整了整神色，莲步轻移，缓步走出亭子。
“平姑娘。”
这一声唤得恰到好处，既不刻意张扬，又足够引起注意。平儿闻声转头，脸上的郁色还未来得及收敛，便迅速换上了一抹得体的笑容。
“宝姑娘今日气色甚好，刚巧一会儿我就回禀奶奶。”平儿快走几步上前施礼，语气温柔，“前日奶奶还惦记着姑娘的病，特意选了上好的血燕让人送去。”
宝钗唇角微微扬起，从莺儿手中接过一个缠枝牡丹纹的锦盒，递了过去。
“正巧新得了些武夷岩茶，想着给凤姐姐和你尝尝。”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轻轻扫过平儿眉间的褶皱，声音柔和中带着几分探询，“方才见你神色不豫，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平儿接过茶盒的手微微一颤，似是被这句问话击中了内心深处的某根弦。
她犹豫片刻，低声说道，“姑娘日后若遇见瑞大爷……还是避着些好。”话语只说了一半，但其中的深意早已无需多言。
宝钗会意地点点头，指尖在斗篷下悄悄收紧了帕子，捏得指节都有些泛白。回忆起上辈子，平儿尽职尽责，最终结果……
目送平儿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之中，宝钗抬头望了望天色。
东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自己屋外的梅花想必也刚扫过昨夜残留的雪迹。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轻笑出声，“莺儿，咱们去扰一扰那只小懒猫。”
莺儿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脚步轻快地跟在主人身后，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兴致感染了一般。
黛玉屋内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紫鹃正在外间整理书案，宝钗悄然来到门前，她轻轻抬手止住了紫鹃通报的意图。
“嘘——”宝钗眨了眨眼，那动作里带着几分俏皮与神秘。她解下还沾着寒气的斗篷交给莺儿，随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里间的门。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百合香，如同一层看不见的薄纱笼罩着整个空间。床榻上鼓起小小的一团，黛玉整个人蜷缩在被中，只露出半张瓷白的小脸。
她的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一缕青丝垂落在鼻尖，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宝钗站在那里，看着这幅画面，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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