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摆出关切的神色，“大嫂子，蓉哥儿媳妇今日可好些了？”
尤氏摇摇头，眼中含泪，声音哽咽，“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医说……怕是……”话未说完便已泣不成声。
凤姐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大嫂子别太伤心，我进去瞧瞧她。”
掀开内室的帘子，凤姐不禁心头一震。短短几日，秦可卿竟已憔悴至此。她斜靠在枕上，头发松松地挽着，衬得那张脸愈发瘦削。见凤姐进来，秦可卿眼睛一亮，挣扎着要起身。
凤姐连忙上前按住她，“快别动，好生躺着。”她在床边坐下，细细打量着秦可卿的脸色，“怎么几日不见，竟瘦了这许多？”
秦可卿虚弱地笑了笑，“劳二婶子挂念了。”她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能否……请其他人暂且回避？”
凤姐会意，对平儿和屋里伺候的丫头们挥挥手，“你们先出去吧。”
待众人退下，秦可卿忽然抓住凤姐的手，力道之大让凤姐吃了一惊。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此刻竟亮得吓人，“二婶子，我……我活不长了。”
凤姐心头一跳，面上却佯装恼怒，“胡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这等丧气话？好好将养着，自然会好的。”
秦可卿摇摇头，苦笑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今日请二婶子来，是有要紧事相托。”她喘息了几下，继续道，“我死后……宁府里必定大乱。公公……他行事荒唐，蓉哥儿又年轻不懂事，到时候少不得要劳动二婶子过来照应。”
凤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掩饰道，“你且放宽心养病，说这些做什么？”
“二婶子，”秦可卿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清晰，“我知你是个明白人。这府里上下，唯有你能镇得住场面。我……我实在放心不下……”说着，她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凤姐连忙倒了杯水递给她，心中却飞快盘算着。秦可卿的话正中她下怀，若能借机掌控宁国府，她的权力将更加稳固。但眼前这情形，又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秦可卿喝了水，稍稍平静下来。她忽然压低声音：“二婶子，我还有一事相告。昨夜……我梦见警幻仙子，她说贾府盛极必衰，要我提醒府中当家人早作打算。”她紧紧盯着凤姐的眼睛，“‘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二婶子千万记住这话。”
凤姐心头一震，警幻仙子？这不是她小时候听过的传说吗？她勉强笑道，“你病中多梦，别想这些了。”
秦可卿却异常固执，“不，这梦清晰得很。仙子还说，若想保全家族，唯有‘退步抽身早’。二婶子，你是聪明人，一定要……”话未说完，她又开始剧烈咳嗽，这次竟咳出一口血来。
凤姐大惊，连忙唤人进来。一阵忙乱后，太医被紧急请来，诊断后只是摇头。
凤姐突然想到日前宝钗托平儿带的话，说是一定要等她回来，可卿有机会被治好。思索片刻，她决定下一剂猛药。“你可知道，我有两个妹妹很挂心你，她们为着你去请一位高人来治你的病。”凤姐说到这里，摇摇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最不想欠人情，至少，也要等两个姑娘回来见上一面吧，不然……算我求你了，撑一撑吧！”
秦可卿努力挣开眼睛，嘴唇微微颤动：“我……”
“我知你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暂且只能劝你莫要不喝药了！”凤姐将亲自煎好的药放在床边后擦泪离开。
离开宁国府时，凤姐心绪复杂。秦可卿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在她心头。什么盛极必衰，什么退步抽身，在她看来不过是病中谵语。但不知为何，那些话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夜，凤姐做了个梦。梦中秦可卿一袭白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对她微笑，“二婶子，记住我的话……”凤姐惊醒时，发现枕边竟有一片枯萎的海棠花瓣。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