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戛然而止,贾琏垂着头跪在青石地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膝盖传来,额头的冷汗浸湿了衣领,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
凤姐捧着漆盒站在一旁,指尖轻巧地掀开第二层,露出那张盖着工部朱印的文书。贾母手中的翡翠念珠一颗一颗从指间滑过,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水月庵修缮”几个字被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声音带着几分审视。
凤姐忽然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夹着一丝调侃:“老祖宗快别吓他了,这文书啊,是二爷前月就备下的,说是给庵里的师父们添些夏衣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抽出最底层的靛蓝绸缎抖了抖,“您瞧这料子,给智能儿师傅做海青袍可好?”话音未落,绸缎滑过空气时带起一阵轻响。
“哼,凤丫头,你别替他求情,我今儿就是要他好好想想。”贾母冷冷地瞥了眼贾琏。窗外闷雷翻滚,震得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像是应和着某种压抑的气氛。
荣禧堂内,烛火映照下端砚上的“慎独”二字忽明忽暗。贾政紧握《朱子家训》,手背青筋暴起,突然狠狠掷出镇纸,白玉狮子擦着贾铃耳畔飞过,“砰”地砸在粉墙上,扬起一点点灰屑。
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平儿端着描金托盘走进来,托盘深处半截红绳隐约可见。“老爷,这是二奶奶让送来的冰片薄荷膏,说是消暑最宜。”她的声音细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次日清晨,处暑的阳光刺目灼人,户部门口的石狮子影子缩成一团,仿佛被烈日晒化。贾琏指尖摩挲着锦盒里的犀角杯,冰凉触感直冲心头。小厮低声嘀咕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劈进他脑海,他猛地掀开车帘,正看见凤姐的朱轮华盖车缓缓驶向水月庵方向,车轮碾过青石板,“吱呀——”尾音悠悠荡开。
夜幕降临,桂花巷的小院灯火通明,烛焰摇曳之间镀上一层暧昧的暖光。
贾琏随手将云锦扔到榻上:“赏你的!”含悦伸手抚过锦缎上的缠枝牡丹纹,指尖顿住,发现边缘绣着一个极小的“贾”字。
她假意推脱,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犀角杯上,“叮”的一声清脆作响,“这等御赐之物,妾身怎配……”话未说完,院外更夫悠长的嗓音传来:“亥时三刻——各归各位——”
三更梆子敲响,贾琏胡乱披了件衣裳便要离开。含悦倚着门框,眼中泪光闪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二爷慢走,阿青,你说,我这般偷偷摸摸的……”
阿青连忙上前劝慰,语速加快:“小姐快别这么想了!阿青只知道,自己的命是小姐救的,小姐是最好的人了!”
含悦苦笑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也是,至少现在活着,还有个人样。阿青,我们未来一定会好的,相信我!”
阿青见含悦开心起来,便点了点头,“嗯”
含悦吩咐阿青收拾院落,自己将那两匹看着与自己十分不相配的云锦锁进了柜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