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屋外竹影婆娑,轻轻摇曳在茜纱窗上,斑驳的影子如同水波荡漾。她执起一枚黑子,指尖微凉,轻轻叩击棋盘。“咚”的一声轻响划破寂静。“凤姐姐这局棋险中求胜,只是……”黛玉忽然停住,目光落在伊雪的手上,那纤细的手正往宣德炉里添了一把百合香,香气袅袅升起。
“只是什么?”宝钗捧着汝窑茶盅,唇角噙着一抹浅笑,语调里带着几分好奇。
“只是……小伊,你怎么就笃定事情会按我们想的方向走呢?”黛玉抬起头,眼中浮现出一丝疑虑,眉梢微微蹙起。
伊雪嘴角勾起一道弧度,低低笑道:“因为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呀!其实,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凤姐姐早就撒下天罗地网,只等着贾珍自己钻进来罢了。”
画面一转,几日前,那个午后,宁府小佛堂内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尤氏跪在蒲团上,手中的佛珠将掌心压出深深的红印,汗水顺着额头滑下,滴落在青砖地面上。
“滴答”一声,无人察觉。忽然,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天光从金丝楠木门缝里漏进来,洒在凤姐身上,那石榴红裙裾上的缠枝莲纹仿佛活了一般,映得光影流转。
“大嫂子好虔诚。”凤姐缓步走到供案前,修长的手指拈起白玉净瓶。指尖摩挲着瓶身细如发丝的裂痕,嗓音悠悠响起,“这瓶儿倒是让我想起那年珍大哥打翻的那个——听说是为了可卿妹妹失手摔的?”
尤氏的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佛珠“咔哒”一声掉在地上。凤姐俯身拾起,动作不急不躁,将佛珠重新绕回尤氏腕间,声音压得极低:“如今珍大哥倒了,嫂子这串佛珠倒能捻得安稳些。”她顿了顿,眸光闪烁,“昨儿老太太跟前的鸳鸯说,祠堂西厢房的楠木柜里……”
“凤丫头!”尤氏仓皇转身,却不小心撞翻了青铜烛台,“哐当”一声巨响震彻整个佛堂。
凤姐伸手扶住她,火苗在她的眼眸中跳跃,语气淡然却锋利,“那些书信烧了也罢,但有些话啊,怕是没那么容易捂住。”她取下金累丝凤簪,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香灰,“嫂子是明白人,蓉哥儿的前程,可卿的身子,哪一样不比守着死人的清白重要?”
“我只要嫂子陪我演场戏,我保你后半生无忧无虑。”王熙凤的声音笃定而沉稳。
窗外忽然雷声炸响,“轰隆”一声劈开夜幕,尤氏怔怔望着香炉升腾的青烟。那一刹那,她想起那年中秋,月光惨白如水,贾珍拽着醉醺醺的秦可卿走进房间,她的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另一边,戌时梆子刚刚敲过,贾蓉缩在书房圈椅里,手中把玩着从贾珍处偷来的翡翠扳指。忽然,窗纸上映出平儿提灯的身影,他慌乱间松了手,扳指滚落在地,“咕噜”一声滚到案脚旁。
“蓉哥儿好雅兴啊。”凤姐款款而来,手指扫过案上翻开的《贞观政要》,指尖在“吏治”二字上轻轻一点,“你政二爷刚才还说,国子监今年要增补荫生呢……”
贾蓉忙不迭地起身,却不小心带翻了松烟墨,黑色的墨汁迅速洇湿宣纸,像一幅狰狞的鬼脸。凤姐用护甲挑起被染污的纸页,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啧啧,可惜了这张澄心堂纸。”随即,她从袖中抖出一封信函,笑意盈盈,“你说巧不巧?前儿收拾库房的时候,竟找出这封盖着长安府尹私印的荐书。”
烛火“噼啪”作响,火光映照出贾蓉额角渗出的冷汗。凤姐将荐书凑近烛焰,火焰舔舐着纸张的一角,她眯着眼睛低声道:“这火苗蹿得真高,倒让我想起了张金哥未婚夫自焚的那晚……”
话音未落,她猛地吹熄蜡烛,黑暗中只剩下一抹燃烧的红光,照得她的侧脸愈发幽深,“蓉哥儿若是想要这份荐书,便按照我说的去做。只要你日后与可卿相敬如宾,自然可以安稳过日子。”
见贾蓉犹豫不决,王熙凤转身迈步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飘荡:“你且想想,以你父亲的性子,他会保你周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