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地迷糊了许久，宝钗才总算真正清醒过来。她嗓音沙哑，轻轻唤了一声：“莺儿，给我倒杯水。”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一种惯常的沉稳。
莺儿见自家姑娘终于醒了，忙不迭地跑过去，小心地扶着宝钗坐起身来。宝钗低着头，抿了两口温热的水后便靠在那里歇息，仿佛连抬手的力气都耗尽了。
“姑娘，需要再吃一颗冷香丸吗？”莺儿低声问道，目光里透着几分关切。
“不必了，我再歇一会儿就好。”宝钗摆摆手，低头时看见几缕发丝垂落在胸前，不禁皱了皱眉，伸手摸了一下，“你先去备些热水吧，我等会儿好好洗洗。”
顿了顿，她又问：“这些天有人来过吗？”
莺儿一面吩咐下人烧水搬进来，一面老实答道：“大部分都回绝了，不过林姑娘……我实在是拦不住，她进来看过您。”
听到这话，宝钗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缓缓坐到椅子上，靠着椅背长长叹息了一声：“阿岚啊……”语气中藏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当然，答应黛玉的事，莺儿也没有怠慢。宝钗醒后，她立刻叫了个小丫头去通知黛玉。那小丫头回来时喜滋滋地攥着一把铜钱，显然事情已经传达到了，于是莺儿便专心服侍宝钗。
一个时辰后，宝钗总算觉得身子清爽了些，坐在桌前自行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而莺儿则被她打发去休息了。
发丝还未完全擦干，她的手腕已有些酸软，索性放下布巾拿起针线活儿打发时间。这时，门轻轻响了一下，她以为是风吹动的，也就没多在意，直到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将自己的长发轻轻拢起擦着，才疑惑地偏头向后看去。
这一看，顿时让她的动作僵住——站在身后的，可不正是那个小冤家黛玉么？
黛玉垂眸注视着宝钗，眼里浮现出隐忍的悔意。原本合身的衣衫此刻松垮地挂在宝钗身上，显得她愈发清瘦单薄。她声音低柔地唤道：“宝姐姐……”话语间几乎要溢出歉疚。
宝钗愣了一下，抬手轻锤了眼睫，淡淡道：“阿岚，你来做什么？”说着，她伸手想要接过黛玉手中的布巾，但对方攥得死紧，根本夺不过来。
“宝姐姐，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黛玉咬着唇，双手不安地绞弄着布巾，眼眶泛红，似乎下一瞬就要掉下泪来。宝钗见状，伸手替她拭去即将滑落的泪珠，“罢了，都是我的错，该把事情都告诉你的。是姐姐考虑不周了，让你蒙在鼓里心里不踏实。”
黛玉再也忍不住，拖了张椅子紧挨着宝钗坐下，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宝钗嘴角微弯，伸手揽住了她，温声道：“不生气了，给姐姐一个机会。以后所有事，我都与你商量着办，好吗？”
“还有宝玉……”宝钗还没说完，就听见黛玉闷闷的声音打断她：“姐姐不要提他了，都过去了。”
“嗯。”宝钗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过了好一会儿，黛玉才缓缓抬起头，宝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心疼地说道：“刚才听莺儿说，你最近病了。瞧你现在这样子，确实憔悴了不少。”
黛玉眼眶依旧微红，反握住宝钗的手抬起来端详，喃喃道：“宝姐姐，明明是你才更消瘦了。这手都没肉了。”宝钗微微一怔，却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姐姐一定要好好养身子……”黛玉开始絮絮叨叨地叮嘱，说到后来，自己也觉得声音越来越小。她看着宝钗笑意浅浅的模样，竟有种被吸进去的感觉，仿佛陷入了一片幽深宁静的大海。
“阿岚，过来些。”宝钗察觉到黛玉的思绪飘远，便伸手把她拉近了些。
黛玉只觉心跳如擂鼓，怦怦作响，而宝钗并未发觉异样，只是专注地看着她说道：“接下来，我会做一些安排。”
额前发丝垂落，宝钗顺手将头发挽起，认真地对黛玉说起之前未曾提及的事。黛玉听着听着，神色逐渐变得严肃：“原来宝姐姐是想……”
“不错，我之前也跟你提过凤姐儿上辈子的结局。”宝钗闭了闭眼，语气平静却坚定，“都不用我们插手，贾琏很快就会带一个姑娘回来。若她能趁机离开贾府，保全自己，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但实际操作并不容易。”宝钗话锋一转，“凤姐的心思目前看来只有平儿能够稍微影响些。至于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估计她已经开始布局了。虽然保全自身很困难，但并非毫无希望。至少，现在还有小伊在贾府……”
说到这里，宝钗直视黛玉的眼睛，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阿岚，我需要你的帮助。”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黛玉心底一阵微颤，暗自想着，谁又能拒绝得了呢？
“好，宝姐姐，我听你的。”她低声应道。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