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知神情一冷,如被冰锥刺破伪装的镇定,他不动声色地退到宴会厅厚重帷幕的阴影里,指尖反复摩挲着掌心的骰子。骰子通体漆黑,只有六个面刻着血红色的点,此刻却像块冰棱,将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神经。
“污染……”时知唇瓣微动,无声地念出这个词。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在这座“神圣的教堂”里,任何异常的感知都是危险的信号,是被神明的“精神污染”侵入的证明。
时知清醒,看着不少一起来的玩家所剩无几。只剩下几个苦苦支撑抵抗神像的污染。
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目光快速扫过宴会厅。水晶灯的光晕下,修女们狂热的向神像祈祷,可她们的愿望里,她们的声音轻盈灵巧,在时知耳中却夹杂着若有似无的粘液滴落声;她们举杯时,杯壁上隐约浮现出类似霉菌的纹路,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突然,头顶的镀金吊灯剧烈闪烁了一下,刺目的光线下,时知看见离他最近的一个修女,脖颈处的皮肤正像老旧的墙纸般剥落,露出下面漆黑的、不断蠕动的“根须”。那宾客却毫无察觉,对身旁的同伴说着什么,嘴唇开合间,嘴里爬出几只半透明的蛆虫,又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时知胃里一阵翻涌,却死死咬住牙关。他攥紧骰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骰子的寒意反而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每当骰子的寒意加重,那些污染的迹象就会变得更清晰——这证明着“神明”的污染正在加强。
他的目光在宴会厅里疯狂逡巡,试图找到对抗污染的线索。最终,视线定格在墙角那架几乎被遗忘的古董钟上。那钟身蒙着厚厚的灰尘,却唯独钟面的玻璃异常干净,罗马数字“Ⅲ”的边缘,正流淌着和骰子同源的冷光。更诡异的是,钟摆停在三点十五分,可钟面下的机械齿轮,却在发出“咔嗒、咔嗒”的运转声,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强迫它计算着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脚步放轻,一步步朝古董钟挪去。每靠近一步,耳边的低语就愈发清晰,那些声音时而像孩童的嬉笑,时而像老人的哀嚎,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几个玩家的声音,不久之前他们还曾共进过晚餐。
时知离古董钟还有两步远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他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洛丽塔裙的女孩正站在阴影边缘,怀里抱着个缺了一只眼的布娃娃。女孩的脸苍白得像纸,嘴唇却涂着刺目的猩红,她歪着头,用那双只剩眼白的眸子死死盯着时知,嘴角缓缓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在找它吗?”女孩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发条在摩擦,她抬起手,掌心浮现一枚破旧银币正静静的躺着那——
时知瞳孔骤缩,刚要开口,那女孩却突然发出“咯咯”的怪笑,抱着布娃娃转身就跑,裙摆扫过的地面瞬间长出暗绿色的霉斑。“跟我来呀……找到它,你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真相了……”她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蛊惑的魔力。
时知咬了咬牙,看了一眼那座依旧在渗着黑液的古董钟,最终还是决定先跟上女孩。他知道这是城堡的陷阱,可那枚银币是他离开副本的线索的关键,他没有选择。
跟着女孩穿过宴会厅侧门,是一条狭窄的回廊。廊壁上挂满了褪色的油画,画里的人物全都没有脸,只有黑洞洞的眼眶在盯着他。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味,脚下的地板也变得黏腻不堪,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果肉上。
“就在前面哦……”女孩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带着一丝戏谑。
时知握紧了掌心的骰子,寒意几乎要将他的骨头冻裂。他能感觉到污染在飞速加剧,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油画里的黑洞似乎要将他吸进去。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自己无名指上的皮肤开始浮现出和骰子一样的黑色纹路,正缓缓向掌心蔓延。
“该死!”时知低骂一声,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他猛地加快脚步拐过拐角,却看到女孩正站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前,背对着他。那枚银币被她按在门锁上,银币的纹路竟与门锁上的凹槽严丝合缝。
“快来呀……打开它,你就能见到‘真相’了……”女孩的声音变得模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时知走到她身后,刚要伸手去拿银币,那女孩却突然转过身,脸上的洛丽塔面具“咔嚓”裂开,露出底下爬满蛆虫的脸!“你以为这是你的?不……这是你的坟墓!”
她猛地将银币按入门锁,同时张开嘴,无数只半透明的飞虫从她嘴里涌出,直扑时知的面门!
时知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下意识打了个响指,掌心的骰子瞬间剧烈震动起来,血红色的点数疯狂旋转,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骰子中爆发,将那些飞虫瞬间绞成了粉末!与此同时,那扇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门后并非什么秘密房间,而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时知的脸,而是一个穿着白色礼服、戴着银色王冠的女孩。女孩的王冠,雕刻着那枚银币一模一样的饰品,而她的脸,竟和时知有着七分相似!
“你终于来了……我的“姐姐”。”镜中的女孩缓缓开口,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快来帮我……这座教堂快腐烂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