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诡异插曲，如同投入王一博心湖的一颗石子，涟漪久久未散。
杯沿的【马赛克】和指关节处一闪而过的像素点，太过清晰，绝非眼花。
王一博坐在书房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色沉凝。
面前的显示器墙分割成数十个小格，无声地播放着不同角度的监控录像。
时间定格在早餐时段。
他一遍遍地回放。
画面里，肖战低着头，侧脸苍白，看不清具体表情。
但王一博能捕捉到他每一次细微的颤抖，每一次吞咽时喉结的滚动。
那是抗拒。
是厌恶。
监控画面冰冷而客观，记录下了肖战所有的微表情。
却没有记录下任何异常的光影。
杯子完好无损。
他的手指也干干净净。
仿佛那突兀的【马赛克】，只是他个人视网膜上的一场短暂故障。
摄像头，这种精密的电子眼，对此一无所知。
这让王一博心底的疑云更加浓重。
物理可见，却无法被电子设备记录。
这本身就超出了常理。
他摁下内线电话，声音听不出情绪。
“让李医生他们过来一趟。”
私人医生团队很快抵达。
更精密的仪器，更全面的检查。
神经系统。
眼科。
甚至包括了脑部功能成像。
结果与上次别无二致。
“王总，您的身体非常健康，各项指标都堪称完美。”
为首的李医生小心翼翼地措辞。
“最近公司事务繁忙，您可能确实是压力过大。”
“视觉上的短暂异常，有时候……确实会因为精神高度紧张而产生，类似于一种……幻视。”
幻视？
王一博的眼神骤然变冷。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那不是幻觉。
医生团队噤若寒蝉，感受着骤降的气压，不敢再多言。
送走医生，王一博独自坐在空旷的书房。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过的花园，此刻却显得有些萧索。
他打开了电脑浏览器，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片刻。
最终，他在搜索框里敲下了几个与他平日风格格格不入的词。
“身上出现不明色块”
“情绪影响现实”
“看到奇怪像素点”
搜索结果五花八门。
充斥着神棍理论与伪科学解释。
什么能量场紊乱。
什么灵体干扰。
什么精神力外泄。
王一博面无表情地浏览着这些荒诞不经的页面，眼神却越来越深。
他不信这些。
但除了这些，似乎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他甚至让助理匿名购买了几本封面花哨的书籍。
《意念力：掌控现实的终极密码》。
《能量场疗愈入门》。
《现代诅咒与反诅咒实操指南》。
夜深人静时，王一博会独自翻阅这些他过去嗤之以鼻的东西。
他试图用自己逻辑严密的思维，去解构那些玄之又玄的理论，寻找一丝一毫可能存在的“科学依据”，或者，哪怕是“破解方法”。
他需要一个解释。
一个掌控局面的方法。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肖战被叫到书房。
王一博坐在沙发上，手里随意地翻着一本财经杂志，姿态看似闲适。
“过来。”
他的语气依旧冷淡，却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尖锐。
肖战依言走近，垂着眼眸，刻意让自己显露出几分不安与顺从。
他不知道王一博又想做什么。
但最近几天，王一博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些探究，少了一些纯粹的厌恶。
这让他心生警惕。
王一博放下杂志，目光落在肖战身上。
他想起书上看到的某种“意念防御法”。
据说可以屏蔽来自外界的负面能量侵扰。
虽然觉得荒谬，但他决定试试。
王一博微微闭上眼，集中精神，在脑海中构建起一道“防护屏障”。
他想象着肖战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令他不适的“能量”，被这道屏障隔绝在外。
他必须保持专注。
绝对专注。
肖战站在原地，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王一博闭着眼睛，眉头微蹙，表情异常严肃，甚至带着几分……用力？
他在干什么？
冥想？
还是身体不舒服？
肖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为了配合，或者说，为了试探，他努力回想之前被逼迫吃海参羹时的恶心与委屈。
那种抗拒、厌恶、还有一丝丝恐惧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他将这些情绪，无声地投向闭目凝神的王一博。
就在这时。
王一博的额头上。
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毫无预兆地，冒出了一个巨大的，由彩色像素块组成的【？】。
那个问号【马赛克】歪歪扭扭，颜色鲜亮跳脱，在王一博那张冷峻的脸上，显得格外滑稽突兀。
存在感极强。
肖战：“……”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
不行。
要憋住。
绝对不能笑出声。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那个问号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王一博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
指尖触及的皮肤光滑依旧，没有任何异物感。
但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抹残留的彩色。
他立刻看向肖战。
肖战低着头，肩膀还在轻微抖动。
那不是害怕的颤抖。
那分明是在……憋笑！
王一博的脸瞬间黑了。
他猛地起身，将手边那几本关于“意念力”的书狠狠扫落在地。
纸张哗啦啦散开。
“滚出去！”
声音如同淬了冰。
肖战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
直到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才敢松懈下来，靠在门板上，无声地笑弯了腰。
书房内，王一博看着散落一地的书籍，脸色铁青。
该死的意念防御法！
全是骗人的鬼话！
非但没用，反而……让他出了更大的丑。
那个问号【马赛克】的出现，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夸张。
是因为他刚才精神高度集中吗？
反而更容易被“干扰”了？
还是因为肖战刚才故意……
王一博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那些神神叨叨的书确实没用。
消除这种诡异现象的方法，暂时找不到。
那么……
如果无法消除。
是否可以预测？
甚至……控制？
王一博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他回想起每一次【马赛克】出现的场景。
第一次是咖啡杯。
第二次是他的手指。
这一次是额头上的问号。
每一次，似乎都对应着肖战某种强烈的情绪波动。
委屈。
抗拒。
厌恶。
而这些情绪，都指向他。
王一博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拿起内线电话。
“给我安排人，从现在开始，24小时记录肖战的所有情况。”
“他的情绪状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另外，记录下我身上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精确到时间，与肖战的记录进行比对。”
电话那头的下属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地应下。
“是，王总。”
挂断电话，王一博看着窗外。
天色渐暗。
他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要找出规律。
这种被未知因素干扰，甚至被对方（虽然可能是不自觉地）影响的感觉，让他无法容忍。
另一边，回到房间的肖战，心情却不像刚才那般轻松了。
王一博最后的那个眼神，让他心有余悸。
虽然刚才的“问号事件”很解气，甚至让他窥见了一丝反反击的可能，但王一博绝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他刚才的恼羞成怒，更像是一种被冒犯后的反扑预兆。
肖战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几个陌生的面孔穿着佣人的制服，正在修剪花枝。
他们的动作很专业，但眼神却时不时地，隐晦地瞟向别墅主楼的方向。
是新来的人？
还是……王一博安排的眼睛？
一种无形的网，似乎正在悄然收紧。
王一博开始认真了。
他不再将那些【马赛克】仅仅视为偶然的意外或自己的幻觉。
他开始寻找规律，试图分析和掌控。
肖战的心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他以后必须更加小心翼翼。
不仅要控制自己的行为，更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任何一丝过度的委屈、抗拒、甚至是不经意流露出的恨意，都可能成为王一博分析的样本。
都可能暴露他这个“武器”的存在，甚至运作方式。
他现在就像是揣着一个威力巨大，却极不稳定的炸弹。
引爆它的，是他自己的心绪。
而那个随时可能被炸到的人，正在步步紧逼，试图拆解这颗炸弹的引信。
接下来的几天，肖战明显感觉到别墅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无处不在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
管家汇报日常事务时，似乎多了几分旁敲侧击的询问。
连送餐的佣人，放下餐盘后停留的时间，都仿佛变长了一些。
王一博本人倒是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与疏离，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探究的意味越来越浓。
他观察肖战吃饭的表情。
观察肖战看书时的状态。
观察肖战在花园里散步时的步伐。
仿佛肖战是一个复杂的实验对象，他正试图记录下所有变量，以推导出最终的公式。
这种被严密监控的感觉，让肖战如芒在背。
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扮演好那个温顺、怯懦、逆来顺受的角色。
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将所有尖锐的棱角都收敛起来。
他甚至开始刻意避免去想那些会激起强烈负面情绪的事情。
但这很难。
寄人篱下的屈辱，被肆意操控的不甘，对未来的茫然与恐惧……这些情绪如同深海的暗流，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不知道自己能伪装多久。
更不知道，当王一博的分析越来越接近真相时，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那把名为【马赛克】的双刃剑，悬在他的头顶，也悬在王一博的头顶。
每一次微小的闪烁，都可能是下一次风暴的预警。
而风暴，似乎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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