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不透餐厅厚重的丝绒窗帘。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高级木材与冷气的味道。
一如既往的压抑。
长长的餐桌尽头，王一博坐在主位。
骨瓷餐具折射着水晶吊灯冰冷的光。
管家安静地为他布设早餐，动作优雅，一丝不苟，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肖战坐在餐桌的另一端，面前是一碗清淡的白粥，配着两碟精致的小菜。
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王一博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扫了过来。
目光落在肖战面前那过于寡淡的早餐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他没有看肖战，而是对旁边的佣人发号施令。
“撤掉。”
声音不大，却带着惯有的冷硬。
“换海参羹。”
佣人躬身应是，动作迅速地端走了肖战面前的粥碗。
肖战握着勺子的手，指节瞬间收紧，泛出白色。
海参羹。
那股独特的，带着浓重腥气的味道，仿佛已经提前钻进了他的鼻腔。
胃里立刻开始翻江倒海。
他极其讨厌那东西滑腻又带着韧劲的口感，更憎恶那股挥之不去的腥味。
王一博明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用他认为的“更有营养”，来彰显他的控制权。
强烈的抵触混合着被强迫的委屈，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凭什么。
凭什么连他吃什么都要由这个人决定。
他死死盯着那个空出来的桌面位置，仿佛下一秒那碗他深恶痛绝的东西就会出现。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无声地嘶吼。
王一博你做个人吧！
这股情绪是如此汹涌，如此明确地指向餐桌另一端的那个男人。
就在这时，王一博正端起手边的咖啡杯。
白色的骨瓷杯壁光滑细腻。
他习惯性地先闻了一下咖啡的香气，才将杯沿凑近唇边。
异变陡生。
就在杯子边缘即将触碰到王一博嘴唇的那一刹那，靠近他唇部的一圈杯沿，毫无征兆地爆开了一圈跳动闪烁的彩虹色像素点。
【马赛克】！
那些像素点细碎，杂乱，却异常鲜艳。
红、橙、黄、绿、青、蓝、紫，像给那昂贵的骨瓷杯子强行镶嵌了一条五毛钱特效的LED灯带，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廉价和诡异。
王一博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像素点在自己唇边跳跃的微弱触感，像细小的静电。
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他缓缓放下杯子，目光死死盯在那圈诡异的像素点上。
然而，就在他视线聚焦的瞬间，那些彩虹像素点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倏地消失了。
杯子依旧是那个杯子，光洁如新。
王一博抬起眼，凌厉的视线如同刀锋，快速扫过周围。
管家依然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
旁边端着托盘准备上菜的佣人，也迅速低下了头。
但他们的肩膀，都在极其细微地耸动着。
尤其是那个年轻的女佣，头埋得几乎要碰到胸口，拼命忍耐着什么。
这无声的，压抑的，几乎要憋不住的笑意，比任何直接的嘲讽或质疑，更让王一博感到不快。
一种荒谬感在他心头升起。
刚才那是什么？
肖战看到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王一博端起杯子时，杯沿那圈突兀又滑稽的【马赛克】。
也看到了王一博瞬间僵硬的动作和冰冷的眼神。
更看到了管家和佣人那努力憋笑的模样。
一股荒诞的、扭曲的快感，悄然取代了刚才的愤怒和委屈。
他迅速低下头，拿起勺子，假装专注于即将被端上来的海参羹，以此掩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咧开的嘴角。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隐秘的兴奋。
王一博放下咖啡杯，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他找不到任何物理上的原因。
杯子没有裂痕，灯光角度也没有问题。
只能归咎于……杯子反光？
或者，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眼花了？
这个念头让他更加烦躁。
但他脸上没有显露分毫，只是心中的疑虑，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肖战。
恰好此时，佣人将一盅热气腾腾的海参羹放在了肖战面前。
那股浓郁的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肖战的脸色白了白。
“吃掉。”
王一博冷冷地开口，语气比平时更加恶劣，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仿佛要把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插曲带来的不快，都发泄在这个命令上。
肖战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那粘稠的羹汤，闭上眼睛，强忍着恶心，囫囵吞了下去。
胃里立刻涌起一阵不适。
委屈和抗拒再次升腾。
他不敢再去看王一博，只能机械地重复着吞咽的动作。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王一博放在餐桌上的手。
他正握着一把用来切水果的银质餐刀。
那把刀线条流畅，寒光凛冽。
而就在王一博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处，靠近指根的地方，肖战又看到了。
非常隐约。
像是皮肤下跳动着的微弱电流。
几点彩虹色的像素，如同细小的、不安分的星芒，一闪而过。
虽然极其短暂，几乎是错觉。
但肖战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是因为自己刚才强忍着恶心吃东西时，内心翻涌的委屈和抗拒吗？
这情绪再次指向了王一博。
所以……又触发了【马赛克】？
而且，似乎比之前更容易了。
王一博的烦躁阈值，好像降低了。
肖战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收回视线，继续扮演着那个逆来顺受的角色。
他舀起第二勺羹汤，味蕾上的腥气和胃里的翻腾更加清晰。
但他不敢停。
餐桌上的气氛，因为刚才那短暂的诡异插曲，以及王一博此刻明显不佳的心情，变得更加凝滞和危险。
每一下餐具碰撞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那隐约闪动的像素，像一个不祥的预兆，让肖战在强压的顺从中，又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与期待的躁动。
这个武器，似乎越来越容易出鞘了。
但他还远未掌握它。
更不知道，这把双刃剑会不会在某一天，割伤自己。伤自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