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回到梁府时,梁晗正斜倚在美人榻上翻看话本。见她进门,懒懒掀起眼皮:"今日长柏找你说什么了?"
盛墨兰挥退侍女,褪去外衫,露出绣满墨兰花的肚兜:"不过是敲打咱们夫妻俩要安分守己罢了。"
她将鬓边簪花摘下,掷在妆奁里,"那木头疙瘩如今得了翰林院的差事,倒端起兄长的架子了。"
梁晗嗤笑一声,扔了话本坐起身:"什么我们,我猜,兄长说的只包括你吧。再说,翰林院?清贵却无实权,倒比不得你那好妹妹,一嫁便嫁进了侯府。"
他伸手揽住墨兰的腰,掌心摩擦着她细腻的皮肤,"不过今日回门宴上,你那嫡妹的排场,倒是把咱们梁府都比下去了。"
盛墨兰娇笑一声,顺势挣脱他的怀抱,柳眉轻挑:"男人莫不都是晗郎这般~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明兰妹妹姿容甚美,惯会吸引男人的眼球,还有个伶俐脑袋,连齐国公府的元若哥哥都对她青眼有加。"
盛墨兰慢悠悠直起身子,眼底泛起冷光,"不过咱们这位好妹妹,可不会让咱们好过。"
梁晗皱眉:"怎么说?"
盛墨兰捻起肩前的秀发,在烛光下映出幽幽墨色:"她今日特意在餐桌上挑衅,分明是有意忘记我那日说过的话。可她但凡在老太太膝下安稳养到现在,哪里是个脑子愚钝的蠢货......"
她忽然轻笑,"这是给我的警告呢。"
梁晗脸色阴沉下来:"盛长柏和盛明兰如今攀上顾家,倒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盛墨兰转过头,花汁染红的淡色指甲划过他的下颌:"可不是么?墨儿若是出事了,晗郎和梁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不过咱们且看着便是,顾家那等煊赫,能风光几日?"
光滑的镜面倒映出墨兰艳丽而阴鸷的脸,"倒是大哥哥,如今倒比从前聪明了,知道揣着明白装糊涂,居然也拿翰林院的身份压人了。"
夫妻私语的主人公盛长柏仍在凉亭里踱步。海氏守在身旁安慰的效果欠佳,他心情复杂地坐在圆凳上,手指不小心沾上石桌上墨兰留下的茶渍,污浊了衣袖。
远处传来小厮的请安声,盛纮不知何时立在池塘隔岸,手中握着烛火通明的灯笼,"柏儿。"
盛纮的声音里带着叹息,"墨兰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盛长柏抬头,父亲鬓角新生的白发在灯笼下格外刺目。
幼时伴父亲进京赶考,父亲衣尘仆仆,自然佝偻的脊背扎在考场的人堆里眨眼间就被淹没。
去岁他进考,马车颠簸中父亲攥着他的手说:"柏儿,你要记住,盛家的未来,都在你身上了。"
光影迷离,檐下的灯光在风中忽闪忽灭,母亲哭泣的面容和父亲殷切的期望交织缠绕,困住了他的灵魂。
良久,盛长柏抬脚走向父亲,身后无形的拉扯挣断,他的影子在脚下逐渐膨大,直到他来到父亲身边,一阵阴风吹过,苟延残喘灯火炸然熄灭,他的影子终于和躯壳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