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振原理

陈默把辩论赛资料摊开在图书馆长桌上时，斜阳正穿过百叶窗，在周屿的侧脸烙下明暗相间的刻度。他盯着对方食指上转动的钢笔，突然想起昨天在器材室发现的秘密——周屿锁柜里码着整整齐汇的AD钙奶空瓶，每个瓶身都标着日期。

"攻辩小结的逻辑链要缩短。"周屿突然用笔帽敲了敲他面前的A4纸，在"人工智能伦理"的论点下标出红线，"你总喜欢把听众当奥赛评委。"

陈默的镜片蒙上白雾，他摘下眼镜擦拭："数据支撑需要完整推导过程。"

"但普通观众会在第三层推导时走神。"周屿抽走他的钢笔，在空白处画了条认知曲线，"记得上周公开课吗？你讲波粒二象性的时候，后排睡了六个。"

玻璃窗被轻轻叩响，王志远的脸贴在窗外挤成滑稽的饼状。他晃了晃手里的两杯奶茶，用口型比划着"赔罪物资"。

陈默看着周屿起身时带起的风掀动稿纸，忽然注意到他后颈发际线处有道新鲜刮痕——是昨天帮忙搬实验器材时被铁架划伤的。当时周屿背对着他说"没事"，血迹却洇透了校服领口。

"陈大学霸救命！"王志远窜进来时带倒了椅子，"下周篮球联赛，老班非要我们搞物理主题加油板报。"

周屿插好吸管把奶茶推过来，芋泥恰好停在七分甜的位置："所以？"

"所以..."体委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能不能借你们竞赛的手稿？就那种看不懂但很厉害的公式！"

陈默看着周屿从书包里抽出本子，突然按住他的手："用我们去年研究单摆共振的废稿吧。"他指尖划过某页边角的涂鸦——两个火柴人头顶着歪歪扭扭的爱心，当时周屿说这是"动能转化示意图"。

暮色渐浓时，陈默在储物柜前停住脚步。他的柜门缝隙里卡着张陌生纸条，展开是打印的宋体字：「同性恋参加保送评审有损学校形象」。周屿从他肩后抽走纸条时，呼吸扫过他僵硬的颈椎。

"今天值日生该换垃圾袋了。"周屿把纸片揉成团抛进垃圾桶，金属桶身发出空洞的回响。他转身时校服擦过陈默的手背，"辩论赛模拟练习，要不要来我家？"

陈默盯着走廊安全出口的绿光，直到视网膜残留光斑变成跳动的光点："我爸妈今晚夜班。"

周屿正在系鞋带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时眼里落着廊灯的光："那正好，上次你说的《费曼物理学讲义》精装版，我书房有。"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中，陈默数着周屿卫衣帽子上的抽绳摆动次数。第十七下时，门开了，暖黄色光晕里飘来排骨汤的香气，茶几上摆着切成兔子形状的苹果——和他上次随口提过的料理视频一模一样。

周屿打开投影仪时，陈默发现U盘里除了辩题资料，还有个命名为"共振实验"的加密文件夹。他装作没看见对方突然泛红的耳尖，却在切换PPT时故意让光标在那处多停留了两秒。

深夜的公交车上，陈默把发热的右耳贴在冰凉的车窗上。微信提示音震动着掌心里的手机，周屿发来张照片：他落在书房的草稿纸上，论证过程间隙画满了蜷缩睡觉的小猫，每只脖颈都系着银色钢笔。

「ZY：论证严谨性90分」

「ZY：美术附加分100」

陈默锁屏又解锁，最终把手机塞进书包最深处。车窗外掠过的霓虹灯牌在他眼底投下流彩，某个瞬间忽然读懂了周屿锁柜里那些AD钙奶瓶的日期——全是自己给他讲题到深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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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