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游戏

警局会议室的灯光在凌晨三点显得格外刺眼。祁墨将周焕的资料狠狠摔在桌上，纸张散开，露出心理咨询师那张温和得令人不适的证件照。

"绝对不行。"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让非警务人员接近潜在连环杀手？除非我死了。"

俞琛安静地坐在会议桌另一端，指尖轻轻敲击着一份行动方案。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越发苍白，只有左腕上那个若隐若现的纹身提醒着祁墨昨晚的发现。

"祁队长。"局长陈明揉了揉太阳穴，"俞教授的方案是目前最可行的。周焕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们缺乏直接证据申请搜查令。"

"那就继续找证据！"祁墨一拳砸在桌上，震翻了俞琛面前的咖啡杯。深色液体迅速在方案纸上蔓延，像一只伸展触手的怪物。

俞琛没有动，只是抬起眼睛看向祁墨。那双总是冷静分析的眼睛此刻竟带着一丝祁墨读不懂的情绪。

"48小时。"俞琛轻声说，"最后一名失踪者生还概率还剩48小时。每过一小时，存活率下降19.3%。"

数字。他总是用该死的精确数字。祁墨的指关节因握拳太紧而发白。

"祁墨。"局长叹了口气，"上级已经批准了这次行动。如果你坚持反对，我只能换人负责。"

会议室陷入死寂。祁墨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他看向俞琛，后者正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被咖啡浸湿的文件边缘，动作优雅得像个在茶会上处理意外泼洒的绅士。

"好。"祁墨突然说，"但按我的方式来。"

俞琛挑眉："你的方式是？"

"全程监听，隐蔽支援，以及——"祁墨从腰间解下手枪，推过桌面滑到俞琛面前，"学会用这个。"

金属与木质桌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俞琛看着那把枪，没有伸手。

"我不需要。"他将枪推回去，"数字显示，92%的卧底行动失败源于武器暴露。"

祁墨冷笑一声："那剩下的8%呢？"

"靠这里。"俞琛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出乎意料地，手指下滑停在心脏位置，"和这里。"

这个动作让祁墨呼吸一滞。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明天上午九点，蓝鲸中心。"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迟到一秒，计划取消。"

门被摔上的巨响在走廊回荡。俞琛轻轻叹了口气，将那份被咖啡染色的方案慢慢折好，放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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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八点四十五分，祁墨已经在蓝鲸中心对面的监控车里坐了半小时。他反复检查着监听设备，尽管技术员已经确认过三次一切正常。

"队长，你看起来像要去拆炸弹。"林小薇递给他一杯咖啡，"俞教授很专业，昨天培训时他学得比我们某些警员还快。"

祁墨没有接话。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中心入口，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俞琛今天穿着浅色西装，阳光下几乎像会发光。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步伐从容得像真是来参加普通心理咨询的顾客。

"目标进入视野。"祁墨对着麦克风说，声音紧绷得不像自己的，"俞琛，听得到吗？"

耳机里传来三下轻轻的敲击声——他们约定的确认信号。接着是前台接待的问候声，脚步声，然后是门开合的声响。

"周医生，又见面了。"俞琛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比平时更加柔和，带着一丝刻意的疲惫，"抱歉临时更改预约时间..."

"没关系，我正好有空档。"周焕的声音响起，比监听设备测试时更加清晰，"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一阵衣物摩擦声，祁墨想象俞琛正坐在那张过于柔软的访客椅上，或许还松了松领带——那是他们商量好的信号，表示开始引导话题。

"最近接手一个棘手案例。"俞琛的声音低了几分，"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警察。"

祁墨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了咖啡杯。这不是计划中的内容。

"哦？"周焕的语调微妙地上扬，"执法人员确实常见这类问题。特别是...那些深入黑暗太久的人。"

"比如缉毒警。"俞琛轻声说，"卧底多年后，有些人会发展出双重人格。一个有趣的案例是，一名警察甚至在犯罪组织里留下了永久性标记..."

耳机里突然传来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祁墨的背脊绷直，那是俞琛预设的危险信号——周焕对"标记"一词有强烈反应。

"有意思。"周焕的声音忽然靠近了许多，祁墨能想象他俯身向前的样子，"你知道吗？标记有时是双向的。猎人在追踪猎物时，也会不自觉地被猎物改变。"

"就像心理咨询师和病人之间的移情？"俞琛巧妙地转回专业术语。

"比那更...原始。"周焕的语调让祁墨颈后的汗毛竖起，"比如现在，俞教授，你的心跳加快了。是因为恐惧，还是..."

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突然炸响。祁墨猛地扯下耳机，但已经晚了——通讯再次中断。

"技术故障！"张成在设备前急得满头大汗，"同频干扰，有人开了屏蔽器！"

祁墨已经冲下车，甚至没来得及拔枪。蓝鲸中心的玻璃门反射着刺眼的阳光，他像个疯子一样撞进去，无视前台的惊呼，直奔周焕的办公室。

门是锁着的。祁墨后退一步，抬腿猛踹。门框碎裂的声音惊动了整个楼层，但当他冲进办公室时，看到的却是俞琛安然无恙地坐在原位，手里捧着茶杯，而周焕站在窗边，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祁队长。"俞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真巧。"

祁墨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快速移动，胸口剧烈起伏。俞琛的领带确实松开了，但那是计划中的信号，还是...

"我们在讨论移情现象。"周焕缓步走回办公桌后，"俞教授刚才提到，有些警察会对他们的心理顾问产生不适当的依赖。您觉得呢，祁队长？"

祁墨的手按在腰间配枪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例行检查。附近有商铺报警说看到可疑人物。"

"是吗？"周焕的笑容扩大了，"那您应该去查商铺，而不是踹开我的门。"

俞琛突然站起身："我想今天就到这里。"他整理着西装前襟，动作优雅如常，但祁墨注意到他的指尖微微发抖，"周医生，谢谢你的时间。"

周焕没有阻拦，只是在他们走到门口时说："俞教授，别忘了你的书。"

一本精装心理学著作静静躺在茶几上。俞琛转身去拿的瞬间，周焕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什么，祁墨只捕捉到几个零碎音节："深海...归来的...鲸..."

俞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转瞬即逝。他拿起书，礼貌地点头告别。

直到两人走出大楼，穿过两条街区，确认无人跟踪后，祁墨才一把抓住俞琛的手腕："他说了什么？"

阳光下，俞琛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说'深海不会忘记自己的鲸鱼'。"他抬起眼，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两个小黑点，"祁墨，他知道你是谁。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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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临时安全屋内，祁墨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要把地板踩穿。俞琛坐在沙发上，正仔细检查那本周焕提醒他带走的书。

"空白页有轻微凸起。"他突然说，"紫外线灯。"

祁墨从证物袋里取出便携UV灯递过去。在紫光照射下，书页空白处浮现出一行小字：码头区17号仓库，午夜，独自前来。

"陷阱。"祁墨斩钉截铁地说。

"也是机会。"俞琛合上书，"他故意让我听到这句话，知道我会告诉你。这是个测试——测试我们之间的信任程度。"

祁墨突然停下脚步。安全屋的灯光下，俞琛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左腕上的纹身从袖口露出一角。三年前，祁墨也曾这样独自面对一个不可能的选择。

"我去。"他说，"你留在安全屋。"

俞琛笑了，那是个真实的、不带任何分析意味的笑容："他不会现身的。这整件事都是个精密的心理实验，而我们是他的小白鼠。"

"所以？"

"所以我们要按照他的剧本走，直到..."俞琛站起身，突然伸手整理祁墨歪掉的领带，指尖不经意擦过喉结，"直到他犯错误。"

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祁墨呼吸停滞。俞琛靠得太近了，近到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看到毛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为什么冒险？"祁墨低声问，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你明知道他对我们俩都起了疑心。"

俞琛的手指停在领带结上，第一次流露出不确定："数据不足，无法分析。"

这不是回答。祁墨想追问，但安全屋的门铃突然响起——是林小薇送晚餐来了。

当夜，码头区17号仓库笼罩在浓雾中。祁墨按照计划埋伏在集装箱后，狙击枪准星牢牢锁定仓库入口。他的耳机里传来俞琛平稳的呼吸声，那个不要命的心理学家正独自走向仓库大门。

"红外扫描显示内部有三个热源。"林小薇的声音从指挥车传来，"两个静止，一个移动...等等，移动热源消失了！"

祁墨的手指扣上扳机："俞琛，情况有变，撤退。"

没有回应。只有一阵奇怪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声响，然后通讯彻底中断。

"该死！"祁墨甩下耳机，从隐蔽处冲出。他违背了所有战术守则，像头失控的野兽般冲向仓库，手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大门虚掩着。祁墨侧身闪入，枪口快速扫过整个空间——然后僵在原地。

仓库中央，俞琛被绑在一把金属椅上，头低垂着，但眼睛是睁开的，正冷静地看向祁墨身后。

祁墨瞬间明白这是个陷阱，但已经来不及转身了。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然后黑暗吞噬了他的视线。

朦胧中，他听到一个声音——不是周焕，却莫名相似："...终于集齐了，深海的两条鲸鱼..."

然后是一声轻笑，像是俞琛的，又像是他自己的幻觉："祁墨，记得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