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黛渡劫的这段时间里,暴雨在天坑边缘织成水幕,棠华将巨阙剑插在天坑石壁上。
剑身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刻纹滑落,在泥地里洇开细小的涟漪,像极了知黛每次笑时眼角的细纹。
他数着剑身上的水珠,忽然想起她练剑时总说“呼吸要像水珠坠地,稳而不断”,可此刻他的呼吸却乱得像被狂风揉碎的纸鸢。
他强行破开了禁锢,身受重伤,却依然还在往天坑深处走去...
“知黛,你若再不出来...”他对着坑底的迷雾轻声说,声音被雨声撕成碎片。腕间的双生契突然发出微光,双生契还在,他还能感应到她的灵力波动。此刻手上的光点如烛火般明灭不定,棠华盯着那微弱的光芒,心脏也跟着忽上忽下。
雷声轰鸣,震得崖边碎石簌簌滚落。棠华踉跄着扶住巨阙剑,恍惚间又想起七年前的那场雪崩。
那时他被困在冰窟里,是知黛冒着二次雪崩的危险将他拽出来。
她通红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手腕,笑着说:“棠华公子,你这么重,我差点以为要交代在这儿了。”可他分明看见她冻得发紫的嘴唇,听见她强装镇定的语气里藏着的颤抖。
“这次换我陪你。”棠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开始解腰间的玉佩。
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此刻他将玉佩放在巨阙剑旁,“若你回不来,我便守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雨越下越大,天坑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棠华踉跄着扶住石壁,瞳孔猛地收缩——只见坑底迸发出刺目的金光,紧接着,最后一道天雷如巨龙般直劈而下。手上的光芒瞬间熄灭,棠华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跌坐在泥地里,胸腔一阵腥甜,吐了一口血,声音嘶哑地低吟:“知黛!知黛!”
震动持续了整整一小会,当最后一道雷光消散时,天坑陷入诡异的寂静。
棠华颤抖着站起身,双腿几乎没有力气支撑身体。他一步一步挪着往天坑走去,边走便对着迷雾中喊道:“知黛,我在这儿...你要是累了,就说句话,我...我这就下去找你。”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山风。
“我答应过要保护你,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棠华靠着岩石缓缓蹲下,泪水混着雨水滑落,“父亲母亲姐姐走的时候,我没有能力救他们;现在你也要离开我吗?我真的...真的很笨,总是犹豫,总是慢半拍,可我...”他的声音渐渐哽咽,“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就在这时,天坑深处传来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棠华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入口处。手上的双生契竟又开始闪烁,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稳定。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雾气中缓缓走出,衣袂翻飞间,知黛手持长剑,如仙子般出现在他眼前。
“棠华?”知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八分心疼,却依旧温柔。
棠华呆立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直到知黛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如梦初醒,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知...知黛?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没受伤?”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伸手想要触碰她,却又在半空停住,生怕这只是一场梦,一碰就会碎。
知黛笑着握住他悬在半空的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瞧你,都快成落汤鸡了。”
她的指尖带着温度,却让棠华眼眶瞬间泛红。
“你...你吓死我了!”棠华突然用力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带着哭腔,“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都想好要下去陪你了,我...”
知黛轻轻拍着他的背,“我答应过你会回来的。你看,我不仅渡过了天劫,还拿到了秘境里的上古心法。”她将一本泛着微光的古籍递到他面前,“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修炼。”
棠华松开她,却仍紧紧抓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真的没受伤?有没有哪里疼?”
知黛无奈地笑道:“真的没事。倒是你,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她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泥水,指尖触到他眼角未干的泪痕,动作突然顿住,“你哭了?”
“我...”棠华别过脸,声音闷声闷气,“谁哭了?只是雨水进了眼睛。”
知黛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心头一暖,轻声说:“棠华,谢谢你等我。”
棠华猛地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以后再渡劫或者什么危险的事,你不要把我推开,好不好?我...”他顿了顿,鼓起勇气说,“我知道我不聪明,也不够果敢,但我会努力,所以...所以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知黛眼中泛起笑意,“笨蛋。”
她踮起脚尖,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棠华愣了愣,随即笑开,笑容比雨后初晴的阳光还要灿烂。
他握紧知黛的手,看向远处重新放晴的天空,“好,再也不分开了。”